晚上七點半，聞哲到了三號別墅。
顧凌風的夫人回了四九城，家里只有家政服務人員和黃瑞慶在。
黃瑞慶只同聞哲點點頭，把他引進了一樓的小客廳。
聞哲見顧凌風正在看文件，只是點了點沙發，讓他坐下。
顧凌風簡單的聽了聞哲匯報的情況，深思片刻說：
“你想過沒有，張鶴壽作為大富豪，同我們長寧、同他們東望并無交集。要說先接觸，你在鵬城同那個劉易斯交流時，鄭國泰還在央企工作哩。為什么人家突然就簽了合作草約？”
聞哲臉一紅，低頭說：
“都怪我，后來的跟進基本上沒有了。也沒有想辦法同張鶴壽直接見面，只是這次找了一個切入點，還有些不倫不類的。”
顧凌風一擺手，說：
“你找的切入點沒有問題，還有你要人去找那個什么秦畏因，也沒有錯。張鶴壽既然喜歡‘子不語’之類的玩藝，那就用‘子不語’的那一套應對，這是對的。總不能你先把他教育成為一個唯物主義都，再談合作吧。”
聞哲抬頭看看顧凌風，就不明白顧書記的意思了。
“聞秀才，你的問題還是我說過你的，只顧低頭拉車、沒有抬頭看路。
“既然張鶴壽對那個草約不滿意，以他的強勢如此，說明什么？你想過沒有？說明有比他更強勢的力量在左右著這一局面。
“于詠平是他女婿，竟然能違拗他的意愿，同外人簽草約，說明星云集團內部已經出現嚴重的分裂趨勢了。”
聞哲目光一閃，說：
“您的意思，是星云集團內部爭斗，又引入外部力量介入，使張鶴壽不得不避其鋒芒。但是他的退讓，只是先答應簽定一個草約來暫時平衡，作為緩沖？”
“對，鄭國泰個人沒有那么大的力量，能左右局面。現在重要的，是要搞清楚草約背后的東西。這個，我讓人想想辦法。”
“謝謝顧書記。”
顧凌風看了看手表，說：
“我約了統戰部的光向陽部長來喝茶，你準備匯報一下為園區做的準備工作。”
聞哲一震。
光向陽是省委常委、省統戰部部長，將接替顧凌風出任長寧市委書記。他心中一暖，知道顧書記這是在給他鋪路、搭橋，第一時間把一些重要關系聯絡好。
“是，謝謝顧書記的關心。”
“有些人事變化馬上要動了，你也要早一點心里有數。黃瑞慶將去扶云任縣委副書記、代理縣長。”
聞哲又是一震。
顧凌風目光冷峻，
“有人跳的很厲害，四邊交結、八方求援的，就讓他去園區當個主任助理吧。但是，縣長的位置要讓出來！”
聞哲知道，顧凌風說的是婁鋒。看來上層挺復雜呀，婁鋒居然能打通關節，在園區班子謀求到一席之位。
但黃瑞慶能來扶云，對聞哲是最大的助力。
“洪學虎離開長寧，到省紀委第五室任主任。”
洪學虎是長寧市委常委、紀委書記。能到省紀委五室當主任，也由副廳轉正廳了。
“黃若巖去寧江區當書記。”
寧江區是長寧市最大的、經濟最發達的一個區，區委書記都市委常委兼任。黃若巖雖然從市委組織部部長位置上挪動了，雖然沒有“進步”，但并不“吃虧”。
“魯千方去楓江市委，任市委副書記。”
楓江市是本省的另一個市。
魯千方作為市委常委、秘書長，能到這個位置，算是很大的進步了。
聞哲心里有些難過。如此一來，顧凌風在長寧書記任上，身邊的人、加上劉永成，等于是全部“疏散”開了。
“顧書記，您、您身邊就不留一個人么？”
顧凌風哈哈大笑，說：
“我身邊留個人干什么？難道還要人給我喂飯么？我老爺子過去經常說，他在部隊上，接到新的職務任命命令，老部隊的人一個不帶，就一兩個警衛員跟著，就去上任了。在新部隊照樣干出名堂來。聞書記，我們要講五湖四海呀。”
這時，黃瑞慶推門進來，說：
“顧書記，光部長的車到了。”
顧凌風起身，說：
“我們迎一下。”
幾個人來到大門口，見已經下車的光向陽部長剛走進院子。
光向陽見顧凌風迎了出來，忙快走幾步，伸出雙手握住顧凌風的右手，說：
“凌風書記親自迎接，不敢當。”
顧凌風一笑，說：
“光部長夜訪寒舍，應當、應當。”
他一指聞哲，說：
“光部長，介紹一下，這是長寧的聞哲同志。”
聞哲忙一前兩步，伸出雙手握住光向陽的右手，說：
“光部長您好，我是聞哲。久聞您的大名了！”
光向陽五十多歲，中等個子，不胖不瘦，身材挺拔。平日應該是一個不茍言笑、老成持重的人。只是因為顧凌風在場，就顯得隨和平易。
“聞書記好，我可以久聞你的大名呀。”
大家到小客廳坐下，聞哲忙給光向陽倒了一杯茶。
“今天也湊巧，光部長搞民營企業的調研，要了解我們長寧的情況。聞哲剛剛從魯省歧縣回來，先說說，有什么進展？”
在座的都聰明人。在任免文件文件未下達宣布前，絕不會扯上其他人事問題。在這里，光向陽只能是統戰部部長。而統戰部長過問民營經濟、民營企業的問題，是份內之事。這樣，光向陽今天的行為，絕對是符合他目前的身份的、絕無逾矩之處。
聞哲把在歧縣的招商工作一一介紹了。當然，那些只能同顧凌風言無不盡的話，一個字也沒有提。都上的了臺面、很官方的東西。
光向陽認真的聽了，點點頭，說：
“能讓星云集團把兩晉皇族古墓博物館建起來，又引入他們的資金參與你們長寧小水電的升級改造工程，聞書記是首功一件呀。”
聞哲笑道：
“光部長，您還是叫我的名字吧。”
“聞哲同志客氣了。”
顧凌風插話說：
“加上福興銀行總行備災中心基地的項目，這三個大項目，聞哲的意思，是在春節后，搞一個雙邊的合作正式簽約儀式。”
顧凌風把“春節后”三個字說的很重。因為大家明白，顧凌風在春節前離開長寧、離開本省，是鐵定的事。顧凌風的意思，這三個簽約儀式，其實就是給光向陽出任長寧市委書記的“見面禮”了。
光向陽心里高興，卻說：
“都大項目、好項目，我想是不是在近期就搞儀式？”
他的意思，是要在顧凌風的任期內，把儀式辦了。
聞哲知道顧凌風的用苦良心，笑道：
“光部長，三個合作協議的文本，雙方要各自走法審和溝通的時間，估計也要到節后了。”
光向陽點點頭，不再說什么。
“光部長，另外，星云集團那個大數據運營基地的項目，我們也在做一些努力。”
光向陽眼睛一亮，盯住聞哲：
“你是說A省東望市已經同他們集團簽了意向性協議的超大項目么？怎么，你也去洽談了？有什么收獲？”
顧凌風瞟一眼有些“猴急”的光向陽，不經意的抿了一下嘴角。
聞哲知道，自己要借這個難得的機會，以項目情況為切入點，好好的說一說長寧官場復雜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