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喚東的秘書是從省政府帶過來的，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青人，博士生，叫穆震旦。在盧喚東面前畢恭畢敬，在其他人面前卻高傲的很。

見了聞哲，也是淡淡的點點頭，用一次性杯子泡了茶，放在聞哲面前，又從辦公桌上把盧喚東的水杯端過來，小心的放在盧喚東面前，就退了出去。

盧喚東架起二郎腿，皺眉說：

“雖然我在會上舉手投了贊成票，也擁擠市委的人事決定。但是我還是有保留意見！

“既然是新園區的干部，組織部門就應該事先征求我們的意見，起碼你我應該預知嘛。”

聞哲自己點上煙，盧喚東的話讓他心中一凜。盧喚東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同顧書記的關系，就在自己面前發泄不滿，毫不忌諱自己可能會告知顧書記。其強勢可想而知。

“盧常委想多了呵。干部任用權力，其實是常委五人小組的。而五人小組會之前，其他職能部門，早已經把人選的背景調查的清清楚楚了。所以，我們這些常委，只是在討論時拾遺補缺，提供一些參考罷了。”

在任何人面前，聞哲自然而然的要維護顧書記的權威。

盧喚東看著聞哲，笑著說：

“看來聞書記是和我一樣，對這個方案事先也是一無所知呀！”

他沒有用問句，只是用了一個感嘆句，卻明明白白的表達了他的疑問。

“黃部長的口風一貫是很嚴的，”聞哲敷衍了一句，說：

“但我確實還是感到高興的。畢竟，用了幾個扶云縣的干部嘛。這幾個核心部門的人選還是不錯的。當然，干部嘛，我們邊干邊考察，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如果不合適，再調整。”

盧喚東知道問來出個所以然來，甚至他的意圖，就有讓聞哲去顧凌風那里“告狀”、讓顧凌風知道自己的不滿。

他便端茶送客，把聞哲送到門口告別。

望著聞哲的背景，他明白，自己在新園區的作為，不能放在這樣的手里，要有自己的班底、自己的作為。

他拿出手機，給云橫嶺省長的秘書師鐘兵打了一個電話：

“兄弟，忙不忙？”

“大哥好，不忙，領導在開會哩。有什么指示？”

“這里的工作確實很難開展，方方面面的關系很復雜，兄弟安排一個時間，我向領導匯報工作。”

……

聞哲沒有在常委大樓呆，回到了政府大樓。

他直接去了方明遠的辦公室。方明遠請他在沙發上坐下，聞哲見到詹偉端茶上來，笑道：

“詹主任，去不去鼎元新區工作？如果你舍得方市長。”

方明遠知道聞哲不是在隨口開玩笑，這也是他的心事。自己不到兩年時間就要退了，詹偉鞍前馬后跟了自己七八年，也要考慮提前給他一個好的安排了。

方明遠微笑著看看詹偉，說：

“跟著聞市長干，前途無量的。”

詹偉忙給聞哲敬了一根煙，給他點上，躬身笑道：

“從認識聞市長開始，您一直都很關照我的。謝謝！只要領導認為合適，工作又需要，我愿意的。”

詹偉自己的打算，他現在身兼政府辦副主任，是副處級。如果今后離開方市長，去縣區擔任副書記或者常務，然后轉區長或縣長，再往書記職位上走，是一條通用的仕途。但是這個新成立的園區，是省屬市代管，級別是正廳，那么去園區，將來的仕途通道會更寬，晉升速度會更快。自己要過去，即便是主任助理，也起碼能馬上轉正處。

但是詹偉有自己的考慮，就是不想同聞哲靠的太近。在他眼里，隨著顧凌風的“長寧時代”謝幕，聞哲也要成為一個“歷史人物”了。他長期做秘書的思維方式，在官場上對人的考量，特別注重其背景、人脈，還有就是發展的空間。

在他看來，聞哲最好的出路是始終跟隨顧凌風，否則，以他的資源，很難再有更在的作為。而顧凌風自己的仕途目前未卜，聞哲只能留下了。而一個“常務副組長”也就是未來園區主任的位子，可能是顧凌風對他最好的安排了。

詹偉想去園區，但他不能走聞哲的這條線。他已經同盧喚東私下有交交流，大家彼此也算是投緣。只是現在盧喚東沒有承諾他什么職務，而在詹偉心目，如果不能進入新園區的領導班子，那去了就沒有任何意義。

現在同盧喚東也是在“博弈”中。但他絕不會把自己的仕途押在聞哲這邊，同聞哲捆綁在一起的。

詹偉很有禮貌、很客氣的同聞哲聊了幾句，就恭敬的退了出去。

方明遠知道聞哲想了解一下常委會上討論干部的事情。

“是凌風書記親自提出來的，讓黃部長做了這個議案。五人小組的意見也比較統一。你看，大家對你今后在園區的工作還蠻支持的。”

“了謝謝市長的支持！我深感壓力巨大呀。”

方明遠瞟了聞哲一眼，說：

“不管同志之間有什么不同的理念甚至是矛盾，但是目標大家是一致的。無論是大目標，還是小目標。”

聞哲點頭一笑，他知道方明遠口中的“大目標”、“小目標”的意思。大目標，就是組織給的工作任務目標，小目標是個人仕途通道的目標。兩者是相輔相成的。

“你優勢，是對三縣的了解很深，無論是歷史還是現狀，無論是民心民意，還是干部情況。聞哲同志，這是你的優勢，你明白嗎？”

聞哲點點頭，顧書記一走，自己原來的所謂“靠山”優勢，基本會消失殆盡。

今后最大的“靠山”，就是廣大群眾了！

從方明遠辦公室出來，聞哲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剛剛坐下，齊童葦的手機打了進來。

“聞書記，你現在在哪？說話方便么？”

聞哲一皺眉，難道齊童葦的消息如此靈通？就知道了市委常委的決定了？

他聲音有些冷淡的說：

“我還在長寧，準備后天回去。怎么，你有事？”

齊童葦的聲音低沉中有些緊張，說：

“聞書記，出了一件很意外的事，估計會很麻煩。”

“什么事，哪方面的？”

“在長秀鎮的南秀水河里，發現了一具尸體，應該是秀水鎮排污池爆炸中的死難者。”

聞哲渾身一震，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如果齊童葦說的是事實，那么已經定性的事件要被推翻了，因為這是第十個死者。這將影響到非常多的人，包括顧書記、方市長。

“童葦，你確認？”

“是的，確認。尸體已經高度腐爛了，但是身上的身份證，還有狂飚牛仔公司工號牌上的照片都在。”

“你全權處置此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馬上趕回去！”

“是，明白。”

聞哲一刻也沒有耽擱。他向顧凌風、方明遠、盧喚東打了招呼，卻沒有告訴發生了這件事，就帶上江大維、梅江濤驅車往扶云趕。

“小梅，你以我的名義，給李國勇老書記、裘啟微、王景、廣電的李局長、市報社的張社長、玉成影視的王總發信息，就說我有急事要趕回扶云，不能見面了。”

“好。”

聞哲這才拿出自己的手機，給邱虹發了一條信息：

“邱虹：非常抱歉，我現在要趕回扶云，出了一件莿手的事，要回去處理。晚餐只能改期了。見諒！”

邱虹回了一條：

“好，知道了。”

聞哲心中惆悵，因為在以前，她一定會問自己出了什么事，要不要幫助的。

不過片刻后，邱虹的信息又進來了：

“閑的時候給我寫一幅字吧，柳永的《雨霖鈴?寒蟬凄切》。”

聞哲心頭一震，沒有等他反應過來，齊童葦的電話又打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