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大家先是沉默了一陣，王景憋不住了，就笑著問聞哲：

“領導，什么情況？這先倨后恭的，讓人摸不到頭腦。”

裘啟微也好奇的點點頭，說：

“節廳長的性子傲的很哩，聽說一般不送人出門。要送就兩種類型的人。”

聞哲笑道：

“兩種類型？說說。”

“一種是普通老百姓，沒有戴任何‘帽子’的，如果去了，不但會親自送出門，還會安排吃飯。一種是正廳級的實職領導干部，也會送出門，不過沒有飯吃的。”

王景笑了，說：

“第一種情況是鳳毛麟角了，一年到頭，有幾個平頭百姓能進他辦公室？估計大樓也進不了吧？”

裘啟微笑道：

“據說一個季度，他的秘書會專門安排一兩個普通干部或者老百姓去，以示省長親民作風。”

大家笑了，王景說：

“要是有離退休干部呢？”

裘啟微說：

“那是特例了，會送到電梯口，鞠躬告別。”

王景嘆氣說：

“這真是通透到頂的人了！”

裘啟微又問聞哲：

“今天他破格，說明聞市長的人格魄力了。”其實他還是想知道發生了什么情況。

聞哲卻對王景說：

“我還是那句話，公安怎么給節承義定性，你們農商行就依據定性處置他，沒有什么情面。”

在王景、裘啟微的驚愕中，聞哲掏出了手機，找給了夏堅城：

“夏局長，對節承義這些人，處理不必心善手軟，該怎么弄就怎么弄。我剛剛從節省長辦公室出來。對，領導是深明大義的，而且節承義不是什么領導的親侄子，掛羊頭賣狗肉而已！”

聞哲收起手機，才笑道：

“我同節省長溝通的非常好，大領導就是大領導，聽我匯報完了，當即就拍了桌子，說對節承義要嚴懲不貸！”

王景、裘啟微在門外聽到的拍桌子的聲音，讓他們心驚肉跳，現在想來，原來是這么回事。

聞哲又說：

“王書記，你回去什么也不要說。等公安的定性下來，立即處理掉節承義，但事情不需要過分張揚，達到威懾的效果就行了。”

王景點點頭，心領神會，知道這里有一個維護節省長面子的問題。他說：

“今天晚餐我請客，想吃什么盡管開口。”

聞哲笑道：

“是嗎？那我點兩道菜。”

“呵呵，聞行長盡管說。”

“一是清蒸非洲大象，二是小炒亞馬遜鱷魚，有么？”

王景：“……”

車上的人哈哈大笑起來。

聞哲說：

“我父母在萬元玩，我去陪他們吃個飯，你們就自由活動好了。明天一早我們趕回長寧。”

裘啟微忙說：

“聞市長，說來慚愧，令尊令堂大人來長寧這么久了，我們也沒有去拜望過，今天就我同王書記請客吧，請兩位老人吃個飯。”

聞哲擺擺手說：

“你們在萬元肯定有些朋友要拜訪，這段時間搞改制搞的大家忙的連休息時間也沒有，你們乘今天有時間去約朋友坐坐好了。我父母還要回長寧長住的，有的是時間。”

聞哲讓謝峰送他到父母住的賓館下了車，約定明天早上八點動身回長寧，就進了賓館。

聞哲走到賓館后面的小花園，找到一個無人的涼亭下，掏出手機，給顧書記打了一個電話。

“顧書記您好，我有一個事想向您匯報。”

“嗯，說。”

“剛才我去財政廳，拜訪了節存道廳長。”

顧凌風的信息來源果然很多，問了一句：

“是因為處理有人在市政府上訪的事嗎？”

聞哲說：

“對對，書記果然消息靈通，是的。我拜訪節廳長，主要談了兩個問題，……”

聞哲詳細的把情況一一說了。

顧凌風說：

“嗯，你這個切入角度很不錯。這樣解決問題，結果是最好的。不過，你想過沒有，這會留下后遺癥的。”

聞哲一愣，忙說：

“請顧書記指教。”

顧凌風說：

“按目前你說的情況，那個農商行的節承義，問題會有多大？最終會受到什么程度的處理？”

聞哲一愣，他想到的理想結果，是借此次處置了節承義，摧毀其他與改制對抗的人的意志，保證改制順利到位。

“……顧書記，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

“短視行為、權宜之計！”顧凌風語氣平淡，卻字字如刀。

聞哲一驚，一時說不出話來。

“聞秀才，你要記住，做任何一個懲處性的事情，就要做成‘鐵板釘釘’的結果，不容任何人事后翻案、甚至是秋后算賬！

“怎么，不明白？你聞秀才以權宜之計對人對事，別人會不會以權宜之計對你聞秀才？

“你聞秀才喜歡用陽謀不錯，但是要是有人用陰謀呢？你如何自處？”

聞哲又是一驚，身上微熱。

不是嗎？節存道現在處于關鍵時刻，不會讓一個小小的遠房侄子壞了自己的大事，所以才會如此寬容的對待聞哲的“冒犯”。一旦他上位了，又會怎么想？是不能以君子之心度之的。那個時候人家要翻臉，就會有許多問題。

節存道未必是小人，但是在官場上，是不能總用君子之心度人、謀事的！

“聞秀才你想想，秦檜的后人為什么翻不了案，因為秦檜賣國的事實是鐵案！”

聞哲馬上就領悟了，忙說：

“顧書記，我已經布置了，對農商行總行營業部的貸款質量、費用使用等情況進行全面清查，特別是節承義主持營業部期間的……”

顧凌風顯然對聞哲的悟性很滿意，淡淡的說：

“存道同志那里既然聯系上了，今后要多向人家請教。”

聞哲自然明白顧凌風的意思，對于一個要時時提防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貼近他、了解他，這樣才能做到知己知彼。

“我明白，謝謝顧書記教誨。”

“嗯，我已經回長寧了。你最近把工作節奏放緩一點點。馬上就要開市委全委會了。”

“我明白，謝謝顧書記。”

聞哲收起手機，坐在幽靜的涼亭的石椅上，發了好久的呆。

自己要學的東西太多了！

他收拾好心情，又給夏堅城打了一個電話：

“夏局長，如果節承義組織、策劃罷考的證據確切，就盡快抄送一份給市監察局，給邱虹主任還一個清白。”

夏堅城笑道：

“這小子，就是一泡牛尿泡，一聽說‘伯父’不認他，馬上就慫了。什么都招了。明天我就行文，給市政府、信訪辦、‘兩行’、監察局等相關部門通報情況。”

聞哲收起手機，這才從后門進了賓館，上電梯來到父母的房間門前按了門鈴。

母親見是兒子，眉開眼笑，

“進來、進來。聽說你進四九城了？好玩吧？”

聞哲笑著說：

“肯定了。下回帶你們去。”

父親說：

“王總說了，你來了就告訴她，她說要請我們到外面吃飯。”

聞哲見這是個套間，有兩間臥室、一個客廳。

他奔波幾天，也是乏透了，搖頭說：

“算了，不用麻煩人家小玉了，我們就叫餐到房間里吃，我懶得跑。”

母親瞪大了眼上來，要說什么。聞哲知道，她又是好奇自己同王玉的關系，忙說：

“爸爸你點餐吧，我先洗個澡。”

說著，沒有給媽媽說話的機會，溜進了自己的房間。等他在浴缸里泡了一會，洗好澡出來，卻見王玉正在客廳里同媽媽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