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斜倚在椅上,鬢邊金步搖隨著她的呼吸輕晃,眼角掃過霍安陵時,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一旁的霍安陵一身青灰色的素衣,襯得她面色愈發蠟黃,嘴唇泛白,整個人病氣中裹著憂色,孱弱得像風中殘燭。
今早上起來她右眼皮就跳得厲害,這會兒看到女兒以紗遮面站在堂前,懸著的心安放了一半。
她攥著袖中的帕子,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那帕子還是云清辭小時候繡的,針腳歪歪扭扭,卻被她貼身帶了十年。
云清辭尚未開口,云燕婉已撲通跪下,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
“父親,母親,求你們饒了姐姐吧,她定不是故意跟那屠夫在后山柴房……做那等辱沒門楣的事,姐姐一定是有苦衷的?!?p>字字句句在往云清辭身上潑臟水,那模樣倒像是真看見她做了什么齷齪事。
“你住口!”霍安陵猛地撐著扶手站起,胸口劇烈起伏,喉頭涌上的腥甜幾乎壓不住。
她死死盯著云燕婉:“清辭絕不會做這等事。
是你,是你們故意栽贓!”
柳如煙柔聲勸道:“姐姐別動氣,燕婉也是心疼長姐才急成這樣。再說這事還沒查清,何必動怒傷了身子?”
她話軟,眼神卻像冰錐,直刺霍安陵的痛處。
你病成這樣,還能護著這個賤人多久?
隨行的嬤嬤將一切看在眼里,眉頭緊蹙。
她在皇宮待了三十年,見慣了深宅里的手段,卻沒見過這般明目張膽的陷害。
她干咳兩聲,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云太傅,這位是?”
云太傅本想斥責嬤嬤多事,但一想到長公主的臉面,只能壓著火氣,淡淡道:“小女云燕婉。”
“小女?”嬤嬤的目光掃過柳如煙,在她鬢邊的珠翠上頓了頓,突然冷笑。“原來是妾室所出的庶女。也是,規矩沒學全,倒學了些編排長姐的本事。
太傅府的家教,真是稀罕。”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得云太傅瞬間清醒。
他能有今日,全靠太子與皇后扶持,若真因這點事得罪長公主,甚至驚動皇上,多年經營怕是要一朝盡毀。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大堂。
云清辭竟上前一步,狠狠扇在云燕婉臉上。
云太傅拍案而起:“孽女!你敢放肆!”
“放肆?”云清辭寸步不讓。
“父親,我今早受長公主邀請,去景王府賞花。云燕碗這般往我身上潑臟水,這不是變相的壞公主名聲嗎?
這些事要是傳出去,外人怎么看我是小,污了公主名聲是大。
要是壞了公主名聲,這事兒鬧到皇上面前去,孰輕孰重,父親難道不知?
更何況,這些話還是從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嘴里說出來,這要是叫外人知曉去,只會叫人笑話我太傅府的家風?!?p>此話一出,云太傅面色難看至極,只能咬牙。
柳如煙也慌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云清辭好似變了一個人。
今天發生的事情,是她們娘三個一起商量的。
她生的那兩個沉不住氣的蠢貨,也不知道事成與不成,就給人將底兜個了精光。
實在是蠢!
她趕忙拉了拉云太傅的衣袖,又瞪了云燕婉一眼,示意她閉嘴。
云燕婉卻不甘心,捂著火辣辣的臉瞪向云清辭,那眼神像毒蛇,恨不得咬下她一塊肉。
這一幕云清辭看在眼里,抬手又給她一巴掌。
“看什么看,還不趕緊給嬤嬤道歉,你想拉著全家都死嗎?”
云太傅這下真坐不住了,他攥緊拳頭,指節發白。
云燕碗咬牙,礙于被嬤嬤死死盯著,她咬著嘴唇,好一陣后不情不愿擠出幾個字。
“嬤嬤對不起,是我沒搞清楚,還請嬤嬤原諒。”
嬤嬤挑眉:“哼!還是云大小姐懂事兒,怪不得討長公主喜歡。
云太傅,今日云大小姐這一巴掌,就當是給你家庶女長個記性,一個未出閣的庶女,還是多加管教才行,免得以后做出什么見不得人的事,連累太傅府一同受辱?!?p>臨走時公主就交代過,務必保住云大小姐的名聲。
云大小姐是三皇子的救命恩人,一旦在云府失了大小姐的威嚴,往后怕是連家里的丫鬟都想踩她一腳。
如今,她就是要告訴云府所有人,大小姐有公主撐腰。
嬤嬤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云太傅也就是運氣好得皇后賞識,才讓他當了二皇子的老師。
只是后來二皇子靠著皇后,當上太子,才有了如今的太傅府。
皇上都被搬出來了,云太傅只能忍著怒火假裝客氣。
“嬤嬤說得對,是我管教不利?!?p>嬤嬤理了理袖口,語氣平靜卻帶著威懾。
“云大小姐對我家主子有恩,往后她在府里若再受今日這等委屈,老奴會如實稟告長公主,云太傅好自為之?!?p>說罷,她轉向云清辭,遞過一個白瓷瓶:“這是公主讓御醫備的,記得按時用。
老奴先回府復命,大小姐且安心?!?p>“謝謝嬤嬤,嬤嬤慢走。”
嬤嬤前腳被送走,云太傅面色黑沉,盯著云清辭的眸子不是一個父親該有的心疼,而是厭惡和冷漠。
當下她剛穿過來,身邊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她又一身傷,看樣子暫時還得先穩住云太傅。
只要穩住他,讓他看到自己對太傅府的價值,這樣才能保住她和母親,還有弟弟。
到時候尋個機會,讓弟弟繼承太傅府的一切,她好躺平擺爛,享華貴人生。
云燕婉起身,一把扯掉云清辭臉上的面紗,她就是要讓大伙兒都看到,云清辭臉上的刀疤。
面紗落地,云清辭之前愚鈍清澈的眼神消失不見,已然換成神色淡淡,孤傲的清冷感,連帶著周身的氣場都變了。
云燕婉震驚后退兩步,差點癱軟在地上。
就連椅子上的云知意也一臉不可思議。
她的臉…
她的臉明明被她親手拿刀毀了,為什么現在光滑細膩,一點疤痕都沒有。
不不…
這絕對不可能。
云清辭唇角冷冷勾起。
云燕婉,想不到吧,我這么快就回來復仇了。
不急,太傅的一切,都是我的。
權利的游戲…
從此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