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內鬼,或者說,是早就潛伏進來的人!
燕知秋不再耽擱,立刻召集帶來的幾名天策衛精銳親衛,“你,立刻回城,調動我們在黑風嶺附近的所有眼線,秘密排查今日有無陌生面孔、異常車馬出入,尤其是攜帶女眷或形跡可疑的!你,沿著莊子通往黑風嶺方向的幾條小路探查,注意紅粘土和車轍痕跡!其他人,隨我在莊子附近再細查一遍,看看有無其他遺漏的線索!”
他必須爭分奪秒,多耽擱一刻,夫人就多一分危險。大人將此事交給他,是對他天大的信任,他絕不容許有任何閃失!
與此同時,江泠月在冰冷和劇痛中恢復了意識。
后頸的疼痛讓她忍不住悶哼一聲,隨即發現自己動彈不得。手腳都被粗糙的繩索牢牢捆住,勒得生疼。她費力地睜開眼,眼前卻是一片近乎絕對的黑暗,只有極高處似乎有一點極其微弱的、不知從何處縫隙透進來的光,勉強讓她分辨出自己身處一個狹窄、低矮的空間。
一股濃重的、令人作嘔的霉味和土腥氣直沖鼻端,身下是冰冷潮濕、凹凸不平的地面,偶爾還能感到有什么小東西快速爬過她的腳踝。
這是什么地方?
她努力壓下心頭的恐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是誰綁了她?
遲貴妃?她有動機,也有能力在莊子上安插人手。但此時皇帝病危,她正該全力在宮中爭取,綁架自己這個外命婦,除了激怒謝長離,對她有何好處?
除非……她想用自己來要挾謝長離在皇位更迭中支持大皇子?可謝長離豈是受威脅的人?
三皇子或四皇子?想通過控制她來拉攏或脅迫謝長離站隊?但此刻皇帝只是暈厥,并未駕崩,他們現在就如此急不可耐地動手,未免太蠢,風險也太大。
還是……那些被謝長離整治過的太子余黨、杜相舊部?為了報復?
又或者,是焦氏的死本身就是一個針對她的局?可焦氏一個瘋婦,大老爺一個失意之人,誰又會費這么大周折利用他們?
一個個可能在她腦中飛速閃過,又被她一一質疑。
信息太少,她無法判斷。
她嘗試動了動被反綁在背后的手,繩索捆得很緊,她一個弱女子,幾乎沒有掙脫的可能。她又仔細傾聽周圍的動靜,除了偶爾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滴水聲和窸窸窣窣的蟲鼠聲,一片死寂。
對方把她關在這里,不殺她,那就是必有所圖。
可是圖什么?
寒冷、潮濕、黑暗、未知的恐懼交織在一起,但江泠月心中那股兩世為人磨礪出的韌性卻在緩緩升起。
她不能慌,不能亂。
謝長離一定會知道她失蹤的事情,一定會救她。而在那之前,她必須活下去,必須盡可能弄清楚自己的處境。
她開始努力回想被擊暈前看到的最后景象,任何細微的線索,都可能成為關鍵。
就在這時,極高處那點微光似乎晃動了一下,緊接著,傳來極其輕微的、仿佛石板被挪動的摩擦聲!
有人來了!
江泠月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繃緊,屏住呼吸,睜大眼睛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點微光逐漸擴大,變成了一小片昏暗的天光,隱約勾勒出一個向下延伸的簡陋木梯輪廓。一個黑影,順著木梯爬了下來,動作似乎有些滯澀與緩慢。
火折子被擦亮,昏黃跳動的火光照亮了來人的臉,也瞬間映亮了江泠月驟然收縮的瞳孔!
“趙……宣?”江泠月失聲驚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人,確實是趙宣,卻又完全不是她記憶中的趙宣。
最令人心驚的是他的臉,瘦削得脫了形,顴骨高高凸起,眼窩深陷,里面布滿了猩紅的血絲,閃爍著一種近乎癲狂的、不顧一切的光芒,嘴角掛著神經質的、扭曲的笑意,整個人散發著一股窮途末路卻又極度危險的戾氣。
“沒想到吧?”趙宣舉著火折子,一步步靠近,火光在他瘋狂的臉上跳躍,投下猙獰的陰影。
江泠月心臟狂跳,寒意從脊椎骨竄起。她千算萬算,沒算到會是他!一個被褫奪爵位、圈禁的人,怎么可能逃出來?又怎么可能有能力布置這樣一個局,精準地在皇帝病危、謝長離被牽制在宮中的時刻劫持她?
“你……你怎么出來的?”江泠月竭力穩住聲音,問道。恐懼之外,更多的是驚疑,北苑看守森嚴,他是如何做到的?誰在幫他?
“怎么出來的?哈哈哈哈……”趙宣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笑聲在地窖里回蕩,震得灰塵簌簌落下。“這得多謝謝長離啊,若不是他惹急了遲貴妃,我哪有今日呢。”
原來是遲貴妃!
她對謝長離恨之入骨,皇帝病危,朝局將亂,正是他們渾水摸魚、報復作亂的好時機。
而趙宣,成了他們最好用的刀和棋子!
想到這里,江泠月看著趙宣,“謝大夫人的死,與你有沒有關系?”
焦氏的死,恐怕也是他們設計的一環,引秦氏和她出城。除了這件事情,別的事情不會讓她們婆媳落入陷阱。
“你果然還是那么聰明,這么快就想到了,焦氏以前對你那么刻薄,我替你殺了她,你要感謝我才是。”
“瘋子……你們都是瘋子!”江泠月看著眼前狀若妖魔的趙宣,心底發寒。與一個理智的對手周旋尚有章法可循,但一個陷入瘋狂的、毫無顧忌的亡命之徒,行事根本無法以常理度之。
“瘋子?對,我是瘋了!”趙宣猛地抓住江泠月的衣襟,將她上半身提起來,眼中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的火焰將她焚燒,“江泠月!是你把我逼瘋的!是謝長離把我逼瘋的!我明明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我本該是最后的贏家!皇位是我的!天下是我的!可你們!你們這對狗男女!毀了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