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把信往懷里藏,身后就傳來江茉清淡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既然是送你的信,不妨拆開看看。”
孟舟渾身一僵,回頭就見江茉已踱步到門口,墨眸沉沉地落在他手里的信封上。
鳶尾也湊了過來,眼神亮晶晶的,擺明了要看熱鬧:“就是啊孟舟,說不定真是人家送錯了,拆開看看內(nèi)容,不就知道了?”
孟舟手心里全是汗,捏著信封的手指都泛了白。
他實(shí)在不想看這封信。
可江茉的目光太過銳利,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他若是執(zhí)意不拆,反倒更可疑。
“這……這不好吧,萬一真是別人的信,我拆開豈不是失禮?”
這話剛出口,孟舟就知道自己說漏了。
越是推脫,越顯得心里有鬼。
江茉的眼神果然沉了沉,那抹探究更濃了些。
鳶尾:“有什么失禮的,看看又不礙事,真送錯了咱們再還回去便是!”
孟舟心里咯噔一下,哪還敢再多說。
他瞥了眼不遠(yuǎn)處燃著明火的灶臺,鍋里的水正咕嘟冒泡,柴火噼啪作響,火星子時不時往上竄。
一個念頭猛地冒出來,幾乎是本能驅(qū)使,他猛地轉(zhuǎn)身,朝著灶臺沖了過去。
“哎?你干嘛!”鳶尾驚呼一聲,伸手去拉卻慢了半步。
孟舟攥著信封的手狠狠一揚(yáng),借著轉(zhuǎn)身的慣性,將那封燙手的信徑直扔進(jìn)了灶膛深處。
信紙遇火瞬間蜷起,火星騰地一下竄高,黑色的煙絲裊裊升起,伴隨著紙張燃燒的滋滋聲,不過眨眼功夫,信封就被火焰吞噬,只剩下幾片焦黑的紙灰,混在柴火里簌簌往下掉。
整個廚房瞬間靜了下來,連鍋里的沸水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孟舟喘著粗氣,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心臟還在瘋狂跳動。
他不敢回頭看江茉的臉色,只能盯著灶膛里跳動的火焰,聲音干澀地解釋。
“既然……既然說不清是誰的,燒了也省得惹麻煩,省得誤了人家的事?!?/p>
鳶尾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怎么直接燒了啊!萬一里面真是要緊事呢?”
孟舟剛想再說點(diǎn)什么掩飾,就感覺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背上,比灶膛里的火焰還要灼人。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對上江茉深不見底的墨眸。
她臉上沒什么表情,既沒生氣,也沒驚訝,只是那眼神里的探究,變成了一種近乎了然的審視,仿佛早已看穿了他的伎倆。
“燒了也好?!苯缘_口,語氣聽不出喜怒。
她轉(zhuǎn)身走到灶邊,平靜地從水缸上取了一塊嫩豆腐,指尖在微涼的豆腐表面輕輕摩挲。
江茉有個習(xí)慣,遇事需要斟酌時便會做菜,刀刃起落間的專注,能讓她紛亂的思緒迅速沉淀。
孟舟還僵在原地,后背的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淌,看著江茉拿起豆腐的動作,心里越發(fā)沒底。
這時候做菜,是在平復(fù)心緒,還是另一種無聲的施壓?
鳶尾也忘了追問,“姑娘,你要做什么呀?”
江茉沒應(yīng)聲,只從案板下抽出一把狹長的薄刃刀。
刀身泛著冷冽的銀光,刀刃薄如蟬翼,是專門用來處理精細(xì)食材的剔骨刀。
她將豆腐放在鋪了濕布的案板上,左手輕輕按住豆腐邊緣,右手執(zhí)刀,手腕微沉,刀刃與案板呈三十度角,緩緩切入豆腐。
孟舟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他也是廚藝出身,自然知道嫩豆腐的難處。
含水量極高,質(zhì)地柔軟,想要切得均勻細(xì)碎,不僅要刀快,更要力道穩(wěn)、下刀準(zhǔn),稍有不慎便會碎成一團(tuán)漿糊。
江茉的動作極緩,卻穩(wěn)得驚人。
刀刃切入豆腐時,幾乎聽不到聲響,只有布料摩擦案板的細(xì)微動靜。
她的目光專注地落在刀尖上,墨眸沉靜如水,方才那抹了然的審視早已不見,只剩下對食材的極致認(rèn)真。
第一刀下去,豆腐被切得薄如紙,透過那層薄片,能隱約看到案板上的木紋。
她沒有停頓,手腕輕旋,刀刃橫向移動,開始切第二刀。
這一次的刀速比剛才快了些,依舊精準(zhǔn)無誤,每一刀的間距都分毫不差,仿佛用尺子量過一般。
一片、兩片、三片……
薄如蟬翼的豆腐片在案板上整齊排列,似上好的羊脂玉一般。
鳶尾看得眼睛都直了,下意識壓低聲音:“我的天,感覺比紙還薄!”
孟舟也暗自驚嘆。
他在江家學(xué)廚時,見過不少御廚的手藝,可論起處理精細(xì)程度,竟無一人能及得上眼前的江茉。
她的刀不僅快、準(zhǔn),更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仿佛不是在切菜,而是在揮毫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