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寒淡漠的嗓音在上方響起：“是不是在想怎么還我人情？”
沈晚棠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誠實的回答：“是，六百兩，不是個小數目，我受之有愧。”
“我最近需要銀子，不如，你借我一些？”
“二公子想要多少？”
“有點多。”
“有點多是多少？”
“五百萬兩吧！”
“什么？！”
沈晚棠瞳孔地震：“你怎么要這么多？”
年前葉重禮貪墨大案震驚朝野，他一個縣令，連續六年大貪特貪，把朝廷用來治理水患修理堤壩的銀子全貪了，還收受無數賄賂，也不過才一百萬兩白銀！
顧千寒卻張嘴就要五百萬兩！
他要干什么？要開票行不成？
不，不對，開票行也用不了這么多銀子，五百萬兩白銀，國庫也不一定能一下子拿出來。
電光火石間，沈晚棠驟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顧千寒要銀子，是想招兵買馬，是想制造大批量的兵器和火藥！
為了顧家的存亡，他要起兵謀反了！
而謀反，恰恰就是上一世皇帝和太子栽贓給顧家的罪名！
沈晚棠怔怔的看著顧千寒，她腦海中念頭不斷的閃動，卻一個字都不能問。
陽光透過窗戶，照耀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他五官無疑是極其英俊的，而他英俊的面容上，此刻卻沒有那熟悉的冷酷，沒有那招牌式的漠然，只有一絲淡淡的笑意，和一股渾不在意的風淡云輕。
如今的他氣宇軒昂，他似乎依舊意氣風發，仿佛不知道顧家被血洗的命運，跟前世死牢里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一刻，沈晚棠發自內心的不希望他再經受一遍上一世的痛苦折磨，她希望他能活下去，像現在一樣意氣風發的活下去。
良久，沈晚棠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二公子說笑了，我沒有那么多銀子，而且你這九轉還顏丹總共才六百兩銀子，要我借給你五百萬兩，有點說不過去吧？”
同情他歸同情他，但她理智依舊在，她很清醒，別說五百萬兩她拿不出來，就算能拿出來，也不給就這么給他啊！
不然將來他起事謀反失敗，她的銀子全都打了水漂不說，還有可能因為借給他銀子，被他連累至死！
顧千寒笑了：“我知道你沒有那么多銀子，要不借我五十萬兩？”
“五十萬兩也沒有。”
“五萬兩？這個總該有了吧？”
沈晚棠狐疑的看著他：“這數目降的幅度有些太大了吧？二公子，你是在試探我？”
“這不是試探。”
“那是什么？”
“就是——逗逗你。”
顧千寒說完，轉身朝外面走去：“走了，藥說了是送你的，就是送你的，你不欠我人情，只有我欠你人情。”
沈晚棠捏著瓷瓶，目送他離開。
琴心一臉驚喜：“世子妃，這下好了，咱們不用去買藥了，白得一瓶！顧二公子人可真好啊，他跟傳言中的根本不一樣嘛，面冷心熱哎！哦，不，他面也不冷，他都有笑著跟您說話呢！”
杜鵑滿臉疑慮：“世子妃，顧二公子說他欠您的人情？這又是什么時候的事啊？您最近幫他什么忙了嗎？”
沈晚棠搖搖頭：“最近沒幫。”
上一世幫的。
但他一直記到現在，金子都送了一千兩了，現在還送她貴的嚇死人的藥膏。
沈晚棠低頭聞了聞藥膏的味道，然后遞給杜鵑：“打開，取出幾份來，分別浸水、火燒、浸油。”
杜鵑知道這才是正事，她應了一聲，找店小二要了水、火、油，按照沈晚棠的吩咐開始試藥。
她取藥的時候，沈晚棠在一旁提醒：“小心一些，別沾到皮膚上，藥性尚不可知，萬一有毒性，會傷身。”
琴心也道：“就是，那楚姨娘家族里又沒有通醫術的，要說她會制藥，奴婢第一個不信，誰知道她這藥里加了什么鬼東西，杜鵑，你還是小心些為妙。”
杜鵑動作確實很小心：“我也覺得楚姨娘這祛疤神藥有問題，咱們世子妃的祛疤藥已經很厲害了，但也沒有他們說的那些神奇功效，有這么多神奇功效的藥膏，那都不是咱們人間該有的了，那該是仙家仙藥了！”
等幾份藥膏按照沈晚棠的要求一一試完之后，沈晚棠就皺起了眉頭：“這藥膏里確實有幾味珍貴藥材，能祛疤平膚，但這里頭還加了鉛華和鬼骨粉，這些都對身體有害，但可以快速使人的皮膚增白。”
琴心憤憤的道：“楚姨娘果然沒什么本事，就喜歡嘩眾取寵，喜歡坑人害人！”
杜鵑指著碟子問：“世子妃，怎么這三個碟子里都有一種藍色的顆粒，它好像既不能被水融化，也不能被火燒盡，還不能被油泡壞，這是什么啊？”
沈晚棠也在看著碟子里的藍色顆粒，她輕聲道：“這個東西，叫藍金，源自天竺國。”
“顧名思義，它就像藍色的金子，不怕水侵，不怕火煉，它只怕一樣東西，那就是醋。”
“它比黃金堅硬許多，把它磨成細小的顆粒敷臉，會有一種無比溫熱無比舒服的感覺，有助于傷疤愈合，也能讓人減輕病痛。”
琴心瞪大了眼睛：“還有這種東西？這么好的東西，怎么奴婢從未聽說過？”
沈晚棠淡淡的笑了笑：“因為這個東西在大灃，是違禁藥物。”
“違禁藥物？”
“是，它跟罌粟有同樣的特性，會讓人成癮，甚至，藍金的成癮性更高。”
杜鵑震驚：“那神丹堂還敢售賣這祛疤膏？他們不怕被查封嗎？”
“少量使用，是沒有問題的，你沒見神丹堂在嚴格控制售賣的數量嗎？更何況——”
沈晚棠微微頓了頓，語氣帶了一絲嘲諷：“神丹堂能成為京城第一藥行，背后的靠山，高到你們難以想象。它，沒有那么容易被查封的。”
上一世，神丹堂通過售賣各種所謂的神藥，瘋狂斂財，害死過不少人。
但是，直到沈晚棠死的時候，它還是屹立不倒，甚至生意越發興隆了。
沈晚棠暗中查過的幾起命案，背后都有神丹堂的影子，可惜，它的靠山太硬，她連碰都不敢碰，否則，死的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