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逆子,陸鴻卓實在沒臉在靖安伯面前自夸,多說一句都替人家姑娘委屈!
靖安伯端坐席間面色亦有幾分不虞,但是面對陸首輔卻還是言語客氣,微微垂首說道:“陸大人不必如此,事已至此多說無益?!?/p>
“那謝家如今已得了嬌妻,我自不會讓我女兒再嫁過去?!彼麄兙赴膊m比不得侯府,卻也是名門,且長公主還坐守伯府,怎么也不能叫自已閨女受了委屈。
若這事尚未鬧開,那倒是還有回旋的余地。
可如今寧遠侯府內(nèi)外賓客俱知,與謝安循拜了天地入了洞房的不是靖安伯府的嫡小姐,而是尚書府的二姑娘。
這廂靖安伯在跟陸首輔商談之間,那邊蕭念窈還端坐在新房之中靜等,外頭侍女端著茶水點心和吃食入內(nèi),客客氣氣對著蕭念窈俯身道:“蕭大姑娘,我家老夫人怕您餓著,特備了些吃食?!?/p>
“若有什么不合胃口的,您且說來?!蹦鞘膛砼愿焕蠇邒?,語氣親和對著蕭念窈躬身道。
“多謝老夫人,多謝嬤嬤費心?!笔捘铖赫酒鹕韥碇x過,隨后在桌邊坐下,跟在老嬤嬤身邊的侍女上前來為其布菜。
那端坐桌前吃東西的蕭念窈,一舉一動皆是萬分規(guī)矩,如此慢條斯理用著膳食,就連那碗筷碰撞的聲響也未聽分毫,身姿端坐儀態(tài)萬千,這才是真正大家養(yǎng)出的貴女。
老嬤嬤細瞧了半晌,愣是說不出一點不好來,這樣的規(guī)矩便是比之宮里的娘娘公主都比得過。
仔細一想也是應(yīng)該,靖安伯府那位老夫人可是皇帝的姑母,大安國的長公主,雖是年事已高,可到底是皇室公主,教養(yǎng)出的孫女自當(dāng)有這般儀態(tài)的。
不過早年聽聞長公主與皇帝有舊嫌,自長公主嫁入靖安伯府多年,再未進宮一次……
這其中緣由卻是不得而知,也是為什么靖安伯府雖有皇親的殊榮,卻并無多少實權(quán)在握,只見富貴不見榮華。
“蕭大姑娘,我家老爺與您父親在前廳,特來請您過去一趟?!笔捘铖河猛晟挪痪?,便有人來傳話。
“勞煩嬤嬤帶路。”蕭念窈微微抬手,理了理云鬢衣裳,跟著前頭領(lǐng)路的嬤嬤去了前廳。
蕭念窈才剛到前廳,就看到金釧和銀釧兩個丫鬟紅著眼忙不迭朝她跑來喚道:“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金釧和銀釧兩姐妹自小就伺候在蕭念窈身邊,此番隨同姑娘陪嫁,誰能想轉(zhuǎn)眼功夫那進洞房的姑娘竟是換了人,可真給這兩個丫頭嚇壞了,如今一見到蕭念窈再是忍不住,紛紛垂淚忙不迭端看蕭念窈可有被人欺負。
蕭念窈面上神色亦是悸動,上輩子兩個丫頭隨她嫁入寧遠侯府可沒少吃苦頭,婆母嚴苛動則規(guī)訓(xùn),若她有錯處卻不罰她,只打罵她身邊的丫頭。
“我沒事?!笔捘铖豪鴥扇说氖郑虼捷p輕搖頭。
蕭念窈安撫二人,這才轉(zhuǎn)頭抬腳走近對著靖安伯拜下:“父親。”
再側(cè)身對著那與父親同坐一處的陸鴻卓福了福身:“見過陸首輔?!?/p>
陸鴻卓只一眼就瞧見了那自門外行來的蕭念窈,身上還穿著大紅的喜服嫁衣,將她的面容襯的萬分嬌嫩白皙,這深閨里養(yǎng)出的貴女通身氣派都不同,舉手抬足之間衣擺不動分毫,屈膝見禮頷首姿態(tài)亦是端看的賞心悅目。
“蕭大姑娘不必多禮。”陸鴻卓微微抬手,轉(zhuǎn)而看向靖安伯說道:“我與伯爺商量許久,有些話還是問過姑娘之后再做決定?!?/p>
“府外寧遠侯府已派人過來,未得姑娘松口,老夫未曾讓人進來?!标戻欁可裆珖烂C認真說道。
靖安伯點了點頭,看向蕭念窈說道:“當(dāng)初是為父替你許下這門親事,你亦是萬分滿意,本道是良緣,不曾想大婚之日鬧出這檔子糊涂事,也實在是無人可怪。”
靖安伯?dāng)Q著眉看向蕭念窈道:“寧遠侯那邊倒是禮數(shù)周到,賠了罪又多許了三成聘禮做添頭,只有一事要告于你?!?/p>
“那廂寧遠侯府世子已是與周家二姑娘洞了房,滿堂賓客皆知,再不好推了婚事?lián)Q回來?!?/p>
“故而幾番商討之下,又知你與周家二姑娘情如姐妹相處極好,提出愿以平妻之禮迎你入寧遠侯府,依舊尊你為世子夫人,你可愿意?”
短短幾句話卻是讓蕭念窈遍體生寒,她竟不知寧遠侯府可做到如此地步。
平妻?
世子夫人?
呵呵……
蕭念窈在眾人的注目之下,眼底一點點蓄上淚光,濃密的睫毛顫動帶著幾分孤絕之色,竟是直挺挺對著靖安伯跪了下去,背脊挺的筆直道:“父親,女兒不愿。”
靖安伯觀其一幕微微側(cè)頭示意金釧和銀釧二人將女兒扶起,再繼續(xù)聽蕭念窈之言。
“父親,謝家既得嬌妻,我何苦再去惹人嫌惡?!?/p>
“女兒得陸家之子迎出花轎,已拜高堂,若轉(zhuǎn)頭再入寧遠侯府,又怎知不會受內(nèi)宅非議。”
“端的是平妻之位世子夫人,可到底添了污名,女兒不愿受辱,更不愿父親,不愿蕭家蒙羞。”
“陸首輔清廉公正,今得此緣入陸家大門,女兒懇請父親收回庚帖,奉陸家之子為婿,女兒愿留作陸家婦,孝敬二老共享人倫。”
“請父親,成全。”
蕭念窈字句清晰,那臉上神色堅韌而清麗,言辭懇切便是陸鴻卓聽之都覺萬分動容,嘴皮子動了動像是忍耐良久才道:“蕭大姑娘如此通情達理,又有此等心胸老夫?qū)嵲谂宸!?/p>
陸鴻卓暗暗咬牙,瞟了眼那木頭似站著的陸奉行一眼道:“只是,老夫這兒子實在頑劣,唯恐委屈了姑娘……”
蕭念窈抿了抿唇,目光輕抬看向陸奉行,這當(dāng)是他們第二次四目相對。
陸奉行絲毫沒反駁自家父親的言辭,背在身后的手捏了捏,便見蕭念窈對著自已忽而露出了一抹極淡的笑來,那嬌美的面容明眸皓齒,一雙眼似盛著一汪春水,白皙的肌膚在紅色嫁衣的映襯之下似蒙著一層白紗,惹眼萬分。
“人有千面,首輔大人豈知令郎待妻兒不會親和知禮呢?”蕭念窈輕啟紅唇,柔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