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溫辭腳步一頓,不自覺攥緊了拳,這聲音,化成灰,她都聽得出來。
何書意。
果然,無論她做出什么事,有人庇護,她照樣能順利的參與比賽。
溫辭面色微沉,忽然就想起了陸聞州信誓旦旦對她說的那些話。
一口一個跟何書意劃清關系了。
結果現在,又讓她來比賽。
諷不諷刺?
“溫辭。”何書意朝她走近,妝容精致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就好像她跟溫辭的關系有多好似的,“我等你有一會兒了,咱們一起去候場室吧,我想跟你說一些事。”
溫辭聽著她這黃鼠狼給雞拜年的調調,冷冷抬眸,往后退了一步,躲開她的靠近,冷嘲道,“何書意,是你失憶了,還是我失憶了?”
何書意看著她,笑容有些僵硬。
溫辭沒搭理她,提步就走。
“哎!”何書意回過神,看著她冷漠的背影咬了下唇瓣,趕忙踩著平底鞋追了上去,跟在她身旁,邊走邊說,“溫辭,你真的錯怪我了,今天比賽結束,我就會離開,并且再也不會回來了。”
溫辭抿著唇瓣,笑了下,眼里卻是冷冰冰的。
何書意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掛不住臉,“溫辭,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今天找你,主要就是想跟你道歉,對不起,這幾個月,因為我,讓你受了這么多委屈。”
聽到這兒,溫辭腳步一頓,直接笑出來了,怕她再說出什么跌破她三觀的事,她忙側首打斷她,“道歉就不必了,如果真的想道歉,那就發視頻,傳到網上,把自己這幾個月做的那些事都一一說出來,讓廣大網友來評判!”
聽到這話,何書意頓時語塞,難堪的咬緊唇瓣,臉上一陣青紅交加。
溫辭看著她這幅樣子,心中冷嗤了下,走了,推門進入候場室,跟她說半天話,她口都渴了,喉嚨都難受。
或許是心理作用吧,強壓著歇斯底里,消耗精氣神,受不了一點。
候場室人來人往,都是全國各地晉級賽贏了的佼佼者,這會兒大多都在看稿子準備一會兒的決賽。
溫辭目光逡巡一圈,找到飲水機后,拎著裙擺走過去。
這時,何書意又走了過來,擋在她面前。
她手里端著兩杯水,方才還憋屈的發青的臉,這會兒又變得眉開眼笑,“溫辭,你是不是想去接水啊,喝這個,我剛接的!”
溫辭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不得已停下腳步。
她掃了眼那兩杯水,瞇了瞇眸。
何書意誠懇的說,“溫辭,我沒撒謊,我真的是真心實意的來給你道歉的,今天比完賽,我就會離開,以后,都不會再打擾你了,也不會再打擾陸聞州。”
溫辭挑了挑眉,目光從那兩杯水上移開,放在她臉上,等她后話。
“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錯事,讓你受了委屈和難堪,你不原諒我,我理解,我現在也很后悔,如果能從頭再來,我一定不會重蹈覆轍了……”何書意眼眶微紅,說到某處,低頭苦笑了聲,看起來挺真誠的。
如果溫辭不知道她羊皮下披著的是蛇蝎心腸,一定會被她單純的外表欺騙。
溫辭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扶著她手臂,讓她直起身,“好了,你說的我都知道了,去那邊坐下吧。”
何書意聽出她變化的語氣,頓時有些激動的握住了她的手臂,追問道,“溫辭,你相信我了?你接受我的道歉了?”
溫辭淡淡一笑,“你要是能真的改變,那再好不過,等去了國外,重新開始吧。”
說完,她拍了拍肩膀,準備離開。
這時。
不遠處忽然傳來工作人員的聲音,“飲水機壞了,大家想喝水可以先喝礦泉水,如果想喝熱水的,辛苦先等等,一會兒有人會送過來。”
聞言,溫辭有些失落的嘖了聲。
何書意見狀,連忙上前,把手中的其中一杯水遞給她,好心的說,“幸好我剛剛接了兩杯,喝這個吧,馬上就要比賽了,還要看稿子呢,一直等著,也分神耽誤時間。”
她說的句句有理。
溫辭看她一眼,笑了笑,隨即點頭,“我覺得也是,那就謝謝了!”
說罷,她越過她遞到她面前的那杯水,去接她留給她自己的那杯水,放在嘴邊,準備喝,一邊提醒她,“你也喝。”
何書意臉色變了變,握著杯沿的手指用力到發白,最后在溫辭要喝下那杯水的時候,心一橫,還是把水杯拿了過來,一臉歉意的說,“這個杯子我用過,你還是喝這杯吧。”
她把另一杯水遞給她。
溫辭蜷了下空落落的掌心,目光從她笑容上掠過,淡然一笑,接過了水杯,“謝謝。”
她喝了一口,轉身走了,在一個休息椅上坐下,一邊看著講解稿,一邊喝水。
何書意見她喝下小半杯水,眼里流露出一抹得逞的光,強壓著笑,走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蠢!
她心里冷哼了聲,娉婷裊娜走到一處人少的地方,扶著肚子坐在休息椅上,邊喝水邊看稿子,已經開始期待一會兒好戲開場了!
溫辭啊溫辭,你可不要怪我,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何書意陰翳瞇眸,掃了眼坐在她正前方向的溫辭,握著稿子的手,不自覺收緊了幾分,幾秒后才松開,轉而輕輕撫摸著隆起的小腹。
上次她肚子難受得很蹊蹺。
平心而論,她就算是想利用孩子來博得陸聞州的關注,也不會用傷害孩子的方法。
她比誰都愛這個孩子,又怎么會傷害他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別人給她下藥了。
醫生檢查后,也是這樣說的。
而這個下藥的人又是誰呢?誰想害死她的孩子呢?
在她一番思忖下。
只能是溫辭了!
也只有她了。
溫辭遲遲不跟陸聞州分開,不就是念著陸氏集團的財產嗎?
而且,她也不能生孩子。
而她肚子里的孩子或許就是陸聞州唯一的孩子了,極有可能是未來陸氏集團的繼承人。
依溫辭的性子,怎么可能將自己看中的財產拱手讓人?
所以,她就出此下策,想除掉她的孩子。
真狠啊。
她都跟她再三保證了,不會讓孩子參與集團事務,甚至于可以和她簽署保證合同。
結果,她依舊要將她的孩子置于死地。
那就不要怪她了。
何書意臉色陰沉,唇瓣緊緊的繃著,冷眸盯著溫辭。
不一會,工作人員通知去現場。
大家都有序的離開了候場。
溫辭也在其中,臉上洋溢著勢在必得的笑容。
何書意冷笑牽唇,緊跟其后。
好戲要開場了。
……
比賽現場。
溫辭一入場,就看到站在主席臺下,同樣準備入場的沈明月。
她當真人如其名,被眾星捧月,璀璨奪目。
此刻,她正同傅寒聲說這話,精致漂亮的小臉上幸福明媚。
傅寒聲則是低頭遷就著她的身高,這一幕,怎么看怎么養眼。
溫辭目光閃了下。
眼下看的仔細了,這才發覺,他們好像穿的還是情侶服裝,西裝陪魚尾白裙,款式、色調,交相輝映,甚至小到搭配的配飾,都是出自同一品牌。
可見用心程度,可見……他們對待這段感情的態度。
溫辭喉嚨微動,捏緊了手中抽到的號碼牌,回過頭繼續往前走,對號入座。
不知是不是巧合,何書意恰好是她前一位,她見她呆愣了一瞬,便好奇的順著目光看過去,就同樣看到了沈明月和傅寒聲在一塊相處畫面。
她臉色變了變,有幾分恨意。
不過么……
“傅總和沈小姐感情可真好,聽說她回國加入青璞工作室,就是傅總牽的線,還有這次能參與設計大賽主席團的工作,也是他的功勞,就為了讓沈小姐開心!”何書意佯裝無意調侃,觀察著溫辭的臉色。
身后的人聽聞,羨慕死了,“天啊,這么寵嗎?那可是青璞工作室啊!”
“傅總這樣的男人能不能給我來一個?”
“……”
溫辭唇角緊緊繃著,徑自往前走,找到自己的位置后,安靜坐下,整個人清清冷冷的。
何書意坐在她身旁,余光打量著她,嘀咕吐槽了一句:裝。
現在體會到那種只能看到卻得不到的痛苦了吧?
體會到那種看著心愛的人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恩愛的痛苦了吧?
這些都是她曾經在她這兒受過的痛苦!
現在,她也好好嘗一嘗!
何書意輕笑了聲,瞧著溫辭僵坐在椅子上的木訥樣,心里舒坦多了。
但下一刻。
她肚子就發出了不安的信號,何書意難受的皺眉,撫了撫隆起的小腹,心里一陣惴惴,七上八下的。
怎么回事?
溫辭淡淡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比賽正式開始。
主席團入座后,一一作了自我介紹,稍后,主持人進行大賽開啟儀式。
隨之,就是參賽人員按序上場講解自己的作品。
工作人員把他們提前入庫的實體作品拿上來,放在展示臺上,投影在大屏幕上,拱觀眾觀摩。
就在比賽中途。
何書意實在難受得厲害,捂著小腹,低下身越過人群,匆匆離開了。
溫辭小臉冷淡,專注看比賽。
很快,就到何書意上場了。
“接下來,有請第六號設計師上場講解!”主持人在臺上邀請。
沒有回應。
主持人口中的六號設計師的位置空空如也。
“六號設計師呢?”主持人疑惑,盡力維持著體面,撐著笑容問,“還沒來嗎?是中途離開了嗎?”
溫辭淺淺一笑,眼里卻是清冷的,她抬手慢條斯理的撫著微微有些褶皺的裙擺,等著看好戲。
“六號選手?”主持人皺了皺眉,這可是全國大賽,這位選手就這樣離開了,真是一點職業操守都沒有!
主席臺上的評委見何書意沒上來,臉色一個比一個沉,除了沈明月外,剩下的幾人,要么是國內的知名設計師,要么就是頂尖設計工作室的創辦者。
就比如,藍珀工作室。
這次大賽冠軍選手,將有機會獲得藍珀工作室的邀請。
“六號選手怎么回事?是棄賽了么?”主席團有人不滿質問。
“這可是正式比賽!這么沒有時間觀念嗎?那以后給顧客設計作品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沒有時間觀念?”藍珀工作室老板不滿的指控,職場上,尤其是設計師這一行,時間就是金錢,耽誤了deadline,沒有人擔負的起責任。
沈明月翻了下冊子,看到六號選手是何書意時,臉色難看的厲害,頭低的很低,唯恐有人知道何書意是曾經的沈家三小姐。
真是給沈家丟人現眼!
“不知道六號選手發生了什么情況,但這是正規比賽,她耽誤了時間,按照比賽規則,算作她棄賽!”一名老者嚴肅道。
聽到這話,溫辭輕輕挑眉。
臺下的人也為此憤憤不平,覺得棄賽可行,“六號選手簡直沒把這場比賽放在眼里,就算她棄賽,我們也不稀得看了。”
“對,下一個選手上場吧!”
“……”
溫辭輕笑。
她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想當初,也是這樣的場合,她被她鎖在候場室里,險些錯失了比賽,被除名。
如今,也該讓她嘗一嘗這個滋味了!
溫辭好整以暇的等待著主持人宣布何書意棄賽。
“經主席團商議,既然六號選手如此不負責任,”主持人在臺上嚴肅宣布,“那就算她……”棄賽。
“等等!”入口處突然傳來一道氣喘吁吁的聲音。
正是何書意。
她臉色看起來有點差,卻是強撐著,冷冷剜了溫辭一眼后,朝臺上走來,一邊歉意的解釋道,“不好意思大家,我因為身體原因,剛剛不得不去處理一下……對不起,給大家添麻煩了。”
溫辭皺了皺眉,意外何書意竟然趕回來了。
不過。
無傷大雅。
她不在,這場戲還唱不下去了呢!
她還沒好好收拾她!
溫辭冷笑,理好裙擺,面無表情的目視前方。
主持人面露惶惶,等主席團的意思。
幾位設計師都是女性,大多已為人母,看到她挺著肚子,深有體會她的不容易,斟酌片刻后,決定給了她一次機會,“下不為例,以后一定要注意。”
底下的觀眾知道她是因為懷孕不便才耽誤了時間,也都很包容,“沒關系,以后注意就好。”
何書意喜極而泣,當即點頭,信誓旦旦的說,“一定不會有下次,謝謝各位老師,謝謝各位觀眾。”
沈明月抱著手臂,冷冰冰的睨著她,沒用的東西!
何書意同她對視一瞬便收回目光,垂下的玩偶里劃過一抹冷芒。
她捏緊了裙子,在工作人員把自己的作品放在展示臺上時,拎著裙擺走上臺子,隨后面對臺下,九十度深鞠躬,做了自我介紹。
溫辭附和的鼓了鼓掌。
何書意直起身時,如毒舌一般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緊鎖著她,說出的話,卻是冠冕堂皇的溫柔得體,“今天,我帶來的作品叫做,【時光郵差】。”
聽到這個名字,溫辭眉心猛的一跳,倉促抬眸看向大屏幕,上面呈現的實體設計,果然是她曾經畫的設計圖!
溫辭憤懣的盯著屏幕,抓著扶手的手死死的緊攥,勒出一層層紅色的血痕,可再怎么疼,也抵不過心寒。
——陸聞州又把她的作品,給了何書意做嫁衣。
溫辭咬唇苦笑,已經不想再去回想一小時前他在車里對她說的那些話了。
通通都是狗屁。
迎面,對上何書意得意的目光,她心中又是一刺。
那種像是被人偷走了孩子的絕望感,深深將她淹沒。
溫辭沉沉吐了口氣,閉眼不想多看。
何書意高傲的揚了揚下巴,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
她看破了水杯里的貓膩又如何?
她敵不過她的!
輕笑了聲,何書意在眾人的歡呼聲中,緩步走到展示臺前,用工具指示,一一為大家講解。
“相信大家也看到了,【時光郵差】這個作品如其名,是提取信封封口、郵票齒紋元素來設計的。”
“最初我收到離別這個選題的時候,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離別,不僅僅是表層意義上的分開,它應該附有思念的意義,為什么呢?打個比方,兩個互相深愛的人,哪怕分開了,也會思念著彼此……”
說這話的時候,她目光向下,看向臺下的溫辭,一字一句的說,“離別并不能把他們割開,而是會讓他們更加珍惜彼此。”
“這個靈感,在我和我愛人互發消息時,更加真切,于是我就想到了從郵差和信封這樣傳達思念的物件上,來提取設計元素。”
何書意微微一笑。
四目相對。
溫辭眸光顫了下,她知道,何書意那些話就是說來諷刺她:
她被陸聞州送出國只是緩兵之策,等時機成熟,陸聞州就會接她和孩子回國過好日子,只有你,被騙的團團轉!到頭來,落得一個功虧一簣的下場!
溫辭唇瓣緊緊的繃著,無比艱難的咽下喉嚨里的漫上來的血腥氣。
在這之前,她其實做好了被她諷刺的準備,但還是實實在在的被惡心了一把!
她掐著掌心,可痛覺并不能讓她緩過來,反而把她拉進曾經的痛苦回憶中。
這個設計圖,是在公司起步后,陸聞州每天輾轉各種各樣的應酬、晝夜顛倒的各地城市飛、忙到沒時間回家,她深諳了離別的痛苦,作下的設計圖,來慰藉自己:
分開沒什么的,只要心里有彼此,日子都會好起來的。
而如今,他卻把她用真心作的設計圖,給了何書意,讓她來打她的臉!
溫辭恨啊。
她目光暗了暗,一寸寸從何書意那張耀武揚威的臉上劃過,最后落在了大屏幕上的實體設計上的某處細節。
注意到什么。
她眼眸瞇了瞇,喉腔里發出一聲嗤笑。
但很快。
她就斂了神,靜靜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