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辭回到別墅。
推開大門。
智能燈隨之亮起,白熾燈瞬間填滿了這個熟悉又不熟悉的房子。
溫辭把鑰匙撂在玄關(guān)處,冷眸掃了眼四周,她猶記得剛開始來這兒的時候,被陸聞州逼得手足無措,只能像個木偶娃娃任由他擺布。
難堪極了。
如今。
她終于要擺脫那樣的生活了。
溫辭眼尾泛著薄薄的紅暈。
收回目光。
她深吸了口氣,提步一路上了二樓臥室,她沒開燈,把關(guān)機了的手機充上電后,便開始收拾東西,她的東西很少,衣服鞋子包包首飾都是陸聞州給她買的,是他的東西,她不用拿。
她只需拿走一沓手畫稿,和一部平板,把它們整理好后,都裝進她的帆布包包里,就這樣輕飄飄的來,輕飄飄的離開。
一切都收拾好后。
她正要床頭柜那兒拿沖著電的手機,湊巧手機嗡嗡嗡這時也震動了起來,屏幕上那串爛熟于心的號碼飄蕩閃爍著,在昏暗的房間里,那么刺人耳目,跟它那主人如出一轍。
驀然間。
不久前發(fā)生的那些不好的事情,見縫插針似的,隨著抓人心肺的鈴聲,漫上心頭,刺得她難受極了。
——惡臭男的騷擾。
——何書意戳心窩子的話。
——男人的無情無義。
溫辭漂亮的眉痛苦緊皺,紅了眼眶,她垂下眸輕吸了口氣,才面強壓住胸腔里那股沉悶感,床頭柜上的手機依舊震個不停,她伸手去拿……
就在這時。
電話中斷了。
溫辭眼眸晃了下,懸在空氣中的指尖微頓。
下一刻。
即將熄滅的屏幕再度閃爍起來,陸聞州又不死心的撥了過來。
溫辭蹙眉。
這次,她沒再踟躕,很快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
因為她知道。
她勢必要跟陸聞州說一下這件事的。
“小辭,我在溫泉村沒找到你,你現(xiàn)在在哪兒?”男人焦灼喘息的嗓音裹挾著呼嘯的風(fēng)聲,儼然是在外面。
頓了幾秒。
他像是走到了一個頗為安靜的地方,聲音沙啞而克制,隔著聽筒,都能感覺到,他那股濃濃的愧疚和愛意,“寶貝,今晚這些事我都可以給你一個解釋,你告訴我你在哪兒好不好?我去找你……”
溫辭孑然一身的站在床邊,聽著他一字一句的愧疚,腦海浮現(xiàn)出來的,全是他一言未發(fā)的狠心將她拋下,全是他柔情蜜意的陪著何書意看病時,她身陷囹圄險些失去清白,全都是她把希望寄托在緊急電話上時,電話那端傳來的卻是何書意鬼魅的聲音……
溫辭嘲諷一笑。
虧他還能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樣的話!
他怎么這么能裝!
“小辭,你在哪兒?告訴我,我會跟你解釋清楚的……”
“陸聞州,沒關(guān)系的!”溫辭看著烏蒙蒙的窗外,輕聲打斷他的話,“你關(guān)心何書意,我理解,畢竟,她懷了你的孩子嘛。”
“我現(xiàn)在就可以給她讓位,讓你們以后都好好在一起!”
聽到這話。
陸聞州那邊發(fā)出一聲悲痛的喊聲,“我不同意,我是不會和你離婚的!小辭,這件事只是個誤會,我跟何書意之間的事有點復(fù)雜,那個孩子,也不是我期望的。你告訴我你在哪里,我現(xiàn)在就過去跟你把這一切都解釋清楚!”
“求你,告訴我你在哪兒……”說到最后,男人的聲音已經(jīng)染上了卑微的乞求。
可溫辭心里一絲一毫的波瀾都沒有再起。
眼下,他不同意離婚,消耗完了她對他最后一絲耐性。
她沒心情再聽他的聲音,冷聲甩給他一句,“陸聞州,不離婚也行,但你違反了我們之間的規(guī)定,我是不會原諒你的!我現(xiàn)在就要搬出去!”
“以后,你要是想繼續(xù)這段有名無實、一地雞毛的婚姻,我奉陪!”
說罷。
不等男人再回應(yīng)什么,她直接掛了電話,拿著手機,提上包,冷然離開了這里。
……
而這邊。
被溫辭甩下一堆冷話的陸聞州,卻是慌亂的手足無措,他薄唇緊抿,焦灼的紅了眼眶,可再打過去的時候,那邊已經(jīng)把他拉黑了。
冰冷的機械音,在冷冽的夜風(fēng)中,徐徐響起。
猶如一記記尖銳的錘子,無情敲打著他的心臟。
陸聞州握著手機的手不住收緊,可硬挺的面龐上卻是憔悴到了極點,他悲痛的閉了閉眼,往日她假死離開后,夜夜折磨著他的夢魘,再度兇猛的襲上心頭,那感覺,像是一直鋒利的大手牢牢攥著心臟,簡直痛不欲生。
他最怕她離開了。
陸聞州身形晃了下,抓著手機,踉蹌的朝著車那邊走去,嘴里痛苦的喃喃低語著,“小辭,對不起,對不起,別走,別走好不好,你讓我做什么都行……”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
沒人回應(yīng)他的話。
秦助理一回頭,看到老板那樣渾渾噩噩,心中不由驚駭了一秒,往日里,老板向來是泰山壓頭而不崩于頂?shù)男宰樱瑢Υ习賰|的項目,他游刃有余,穩(wěn)操勝券。
能讓他這樣的。
只有夫人了。
秦助理不敢再多想,忙追上去,扶住他,“陸總,您冷靜一點,夫人現(xiàn)在一定還沒離開海城,一切都還來得及……”
聞言。
陸聞州惴惴不安的思緒稍稍放平,他再三定神,思忖了幾秒后,聲音冷肅的吩咐秦助理,“打點一下海城交通部門的人,然后派人去找,海城就這么大,一定能找到她。”
秦助理應(yīng)下。
隨后,兩人分開兩路。
秦助理去辦事。
陸聞州則是先回了一趟別墅,家里還放著她的寶貝畫稿,她要是離開,一定會回去取東西的。
但他還是晚了一步。
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然人去樓空。
溫辭把東西都帶走了。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
那個驕傲不可一世的男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此刻。
這空蕩的房間,仿佛成了懲罰他的刑場。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無聲的凌遲。
他眼眸痛苦的看著眼前她待過的房間,仿佛透過一切,看到了不久前,她是如何心灰意冷的收拾東西,絕望離開這兒的。
“小辭……”人走了,萬千詞語,也訴說不出他此刻的悲痛。
后悔。
愧疚。
……
貫穿了他的心臟。
他想,如果找到溫辭,他一定好好跟她解釋。只要她能原諒他,除了離婚,她想要什么,他都依她。
這時。
一道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
溫辭離開別墅后,打車去了一家普通酒店,路上,她在網(wǎng)上訂好了必需用品。
半小時后。
出租車抵達酒店。
溫辭下車走進大門,在前臺開了房后,便背著帆布包,搭電梯上樓,找到房卡對應(yīng)的標間,刷卡推門而入。
標間不是很大,沒有家里那么一應(yīng)俱全。
但住著舒心。
溫辭笑了笑,抱著帆布包,坐在沙發(fā)上,整個身子都陷進了綿軟里,她滿足的喟嘆了聲,雖然現(xiàn)在她跟陸聞州還沒有離婚,但能和他分開,也很好。
離婚的事。
她再想辦法。
疲憊了一天。
身心終于放松下來。
她靠著靠著,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忽然。
鈴鈴鈴——
玄關(guān)處響起一陣門鈴聲。
溫辭睡得不深,直接醒了,有些迷瞪的看向門口,疑惑這個時候誰會敲門,這時,她手里握著的手機震動了下,是外賣員發(fā)來的消息。
溫辭了然,忙起身去開門,一邊歉聲說,“稍等,馬上來。”
推開門——
溫辭禮貌一笑,伸手去接?xùn)|西,“麻煩了——”
話未說完,在對上男人那雙暗沉的眼眸時,戛然而止。
陸聞州眼尾因為擔(dān)憂泛著薄薄的猩紅。
此刻,看到她完好無損的站在他面前。
他緊繃的心弦才稍稍松懈了幾分。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她,像是要把她占有獨藏,克制上前,喉結(jié)滾了滾,艱澀道,“小辭……”
一旁,酒店經(jīng)理戰(zhàn)戰(zhàn)兢兢。
溫辭目光同他交匯,分外冷漠,面上的笑意也寸寸收斂,當即就要關(guān)門。
“小辭!”陸聞州目露愧色,忙上前擋住門框,霸道強橫又小心翼翼,手都被夾出青紫了,卻還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牢牢箍著門框。
溫辭淡淡掃了一眼,繼續(xù)用力關(guān)門,有報復(fù)的成分在,但更多的,是不想跟他有接觸。
陸聞州疼的眉宇微蹙,但卻絲毫痛聲都沒有發(fā)出,任她出氣,仿佛只要她氣散了,他手指折在這里,也值了。
“小辭,你聽我解釋,今天這一切,真的是誤會。”
他目光深沉而克制的凝著她。
而聽到某個字眼。
溫辭頓時就像是炸了毛的貓。
她也不擋門了,用力推開門,抬腳對著他腿就是狠狠一擊,隨后抬起手臂,在他肩膀上,身上狠狠的打!把她不久前受過的苦和疼,通通讓他也嘗一遍!
旁邊的經(jīng)理看到這一幕人都傻了,這姑娘怎么這么敢?
而陸聞州卻是任由她發(fā)泄怒意。
等她停下動作。
他才小心翼翼握著她打紅了的拳頭,心疼的按揉,“疼不疼?一會兒拿別的東西打……我都受著。”
“滾!”
溫辭厭惡的扯開他的手,滿是憤懣的抬眸瞪向他,眼眶因為氣憤而泛著灼燙的猩紅,她沒搭理他,轉(zhuǎn)身回到房間里,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
陸聞州心中落寞了一秒,隨后便厚著臉皮跟了進去,老老實實的站在姑娘旁邊。
溫辭冷冷瞥了他一眼,倒沒阻止。
因為她清楚,她阻止不了他。
她也清楚。
他一定能找到她。
她沒想躲著。
她們必然是要見一面的,把這些事,說清楚。
溫辭深呼了口氣,靠在沙發(fā)椅背上,雙目無神的凝著某一處,乍一眼看過去,像個沒有生命的布娃娃。
陸聞州望著姑娘疲憊蒼白的小臉,不由恍惚了一瞬,她那么愛笑的一個人,這些天待在他身邊,多久沒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過了?
想著。
陸聞州心里直泛苦水。
是他委屈了她。
“抱歉小辭。”陸聞州半蹲在她面前,仰頭看著她,虔誠滿滿。
溫辭別開眼,不想看他。
陸聞州苦笑了聲,執(zhí)拗的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不論她如何掙扎,都不松開,苦澀開口解釋道,“小辭,臨走時,我讓經(jīng)理去接你了,但是那個經(jīng)理中途碰到一些事所以耽誤了……”
溫辭頓了一下,很快皺眉,掙脫著自己的手,不想聽他胡說八道。
他都出軌了,還有臉解釋!
但她那點力氣,對陸聞州來說,就跟貓撓似的,可他見姑娘這樣排斥他,怕這樣拉扯下去,會扭到她手腕,便松開了她的手。
溫辭見狀,當即就要扭過身,不想面對他。
而陸聞州卻是穩(wěn)住了她的雙腿,不允許她躲開她。
這個姿勢有些羞恥,尤其是陸聞州還是半蹲在她面前,離她很近,溫辭臉頰燙了燙,憤憤掙了掙,沒掙動!
陸聞州嘆了口氣,見她惱得皺著一張臉,于心不忍的放松了幾分力道,溫柔解釋道,“小辭,我對你說過,我跟何書意已經(jīng)一刀兩斷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期望的。我這次著急去醫(yī)院找她,是因為別的事情,這件事無關(guān)情情愛愛,這一點,我陸聞州可以拿我的性命做保證,只是這件事有點復(fù)雜,我得慢慢跟你說……”
出軌了就是出軌了,還找這么一堆破理由,真有意思!
“夠了!我不想聽!”溫辭忍無可忍的打斷他的話,“我早跟你說過,我對出軌零容忍。幾天前你讓我搬進別墅的時候,是怎么保證的?那現(xiàn)在你違反的規(guī)定,那我離開,有問題嗎?”
陸聞州被堵得啞口無言,他看著她那雙堅定不移的眼神,心里一陣陣泛酸。
“我的小辭,真是變了……哪怕是我給你跪下,也不會聽我的解釋了……”他低頭苦笑了聲,握住她緊攥的拳頭細細摩挲。
溫辭扭過頭,不說話,讓他走。
“既然你不相信我說的,那我就帶你去找何書意還有醫(yī)院的醫(yī)生,以及那個溫泉村的經(jīng)理,他們說的話,你總該相信吧?”陸聞州聲音沙啞的說著。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信任,代表著深沉的愛,如今溫辭連聽他說話都不信了,顯然對他也沒有愛了。
可他猶記得,幾年前的溫辭對他是滿滿的信任,滿滿的依賴。
想著,陸聞州喉頭不禁苦澀的滾了滾。
今天的事情必須解決清楚,不然她心里會結(jié)疙瘩,以后更不好解釋了。
他不由分說的要抱著她離開,“小辭,我會給你一個解釋。”
“我不要!”
溫辭厭倦他的解釋,這世上犯的錯如果都能用解釋敷衍而過,那成什么了?
她掙扎著躲他。
男人力道強勢,長臂勾住她腿彎,眼見就要把她抱起來!
就在這時。
房門突然被一道大力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