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浸月抬頭看著他的眼睛,眼珠子轉了轉,趕緊快走幾步來到他身邊。
林老夫人本來還要繼續訓斥,看到林晝這樣,也就不好再說什么,只冷哼了一聲。
林晝來到二樓,這房間是他之前就住的地方,只是現在他在外面有房子了。
他進屋,林浸月就跟著進去。
他似乎不太喜歡身上這件黑色外套,站在衣柜前,打開,跟她交代,“待會兒你跟你媽一起走。”
孟麗娟在林家的依仗本來就是林成國,林成國沒了,那她在這個家就是外人。
林晝此前愿意留她,不過是把人當成了保姆。
林浸月懂,林晝這人骨子里比誰都冷漠。
他將黑色外套掛在旁邊的衣帽架上,從里面拿出一件米色的風衣穿上。
他身段挺好,因為不怎么出門,所以皮膚比大多數的女人都好,天生的冷白皮。
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他將衣柜的門關上,扭頭看著人,“不愿意帶你媽離開的話,你就自己先走吧。”
林浸月抿了一下唇,突然喊了一聲,“哥。”
但是外面突然傳來吵鬧的聲音,好像是關于孟麗娟的。
她頓了好幾秒,連忙下樓,就聽到林老夫人在罵,“不就凍了七八個小時,怎么就要死了,趕緊送去醫院,別死我們家里了!!”
林浸月一眼就看到正在被人抬出去的孟麗娟,她的瞳孔狠狠一縮,趕緊跑上前。
孟麗娟的身上還被繩子綁著,嘴唇鐵青,是被凍的,這會兒已經開始發燒了,說胡話,燒到了四十度。
林浸月跟著去了醫院,醫生打了好幾針下去,但是孟麗娟的高燒都沒退,一直在說胡話,體溫一度飆到四十一度。
林浸月坐在旁邊,心里一點兒都不難受是假的,只是為孟麗娟感到悲哀。
討好了林家這么多年,結果到頭來是這個結局。
孟麗娟這人極度浮夸虛榮,但當年也是吃了挺多苦頭的,畢竟林家原配還在的時候,她只是個見不得人的小三,想給林成國生孩子的女人那么多,孟麗娟不過是其中的一個,所以一直到林浸月五歲之前,林成國都沒給過他們一分錢。
原配知道孟麗娟的存在,也在讓人打壓他們母女倆。
孟麗娟一直都懷抱著能被林成國帶進林家的希望,但又怨恨自己沒能生個男孩子,要是個男孩子的話,還能跟原配爭一爭。
在林浸月八九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林晝。
林晝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出言羞辱,只是丟了一沓錢過來。
她永遠都記得孟麗娟彎腰去撿錢的樣子,一邊撿一邊還要夸林晝長得好看,說是跟林成國很像。
孟麗娟千算萬算,好不容易從一個KTV里的服務員搭上林成國,好不容易懷了孕,還以為會直接騰飛。
但人家原配生的兒子一天比一天優秀,她徹底沒了機會,甚至都沒能林成國那里薅到一分錢。
林浸月的童年幾乎是在非打即罵里長大的,但后來林成國大概是良心發現了,開始每個月給兩萬。
那對孟麗娟來說,絕對是天價了。
再后來熬到原配去世,孟麗娟上位成功,但林成國又突然癱在床上了,豪門太太的夢想破碎,她又變成了盡職盡責的保姆,極盡所能的去討好原配的女兒林悅悅,但她的目的太明顯,一味的舔只是換來林悅悅的嘲諷和欺辱。
現在床上的孟麗娟還在說胡話。
林浸月只覺得心里一片冰涼,她的視線落在孟麗娟的手上,那里少了一根手指頭。
以前沒錢的時候,孟麗娟為了林浸月的醫藥費,在廠里自己斷了一根手指頭,就是為了拿到五千塊的賠償。
不然林浸月不會拿出五百萬買斷關系。
她坐在床邊,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直到聽到溫瓷的聲音,“你吃藥了嗎?”
林浸月自己也發燒了,她搖搖頭,嗓子有些啞,“我媽燒得太厲害了,我忘記了。”
溫瓷去樓下拿來了退燒藥,又端來溫水,“先把自己顧好吧。”
林浸月吃了藥,趴在床邊,“醫生說很有可能會燒成一個傻子。”
好的不靈壞的靈。
下午醫生對孟麗娟進行了一番搶救,但燒依舊沒退,等再退下來的時候,孟麗娟果然燒傻了。
坐在病床上癡癡的笑,一會兒拿著一個杯子玩,一會兒又問林浸月。
“你們誰啊?”
林浸月突然想笑,但又笑不出來,“媽,我是你女兒。”
孟麗娟瞪著眼睛想了想,突然拍了一下手掌,“不是我女兒,我女兒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林浸月實在是受不了了,抬腳就朝著病房外走去,她去了林晝的辦公室。
推開門,林晝穿著白大褂,他在今天被安排了一場手術,剛結束,現在想回去。
“哥。”
她喊了一聲,問了一句,“我媽還能恢復正常么?”
林晝脫白大褂的動作沒有停頓,語氣很淡,“不能。”
她的臉色瞬間白了,想了想,緩緩伸出一只手,輕輕抓住他的衣擺,“能不能......再想想辦法。”
林晝低頭,看向抓住自己衣擺的手,毫不猶豫地拿開,“這樣對她挺好,至少不用再想著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林浸月知道這話是在嘲諷孟麗娟一開始的野心。
她咽了咽口水,“至少看在她照顧了林成國這么多年的份上。”
林晝卻已經抽過消毒紙巾擦拭自己的指尖,臉上始終都是淡淡的,“沒有她,林家也能請到最好的護工。”
這是事實,林家并不缺錢,只是在這個節骨眼說這話,是真的很絕情。
林成國今天才下葬,孟麗娟才變成傻子。
林浸月知道他骨子里冷漠薄情,平日里愿意對她笑兩下,不過是一種看寵物的姿態。
她的視線落在他臉上,他這會兒端起旁邊米色的保溫杯喝水,似乎沒有被任何事情影響。
“我有錢,能不能再想想辦法,換最好的藥試試。”
她還想繼續商量,林晝卻將杯子放下,抓過旁邊的外套,從她的身邊越過,要離開。
“哥!”
林浸月大概是太著急了,突然一下從后面抱住他的腰。
林晝的眼底劃過一抹驚訝,低頭看向纏在自己腰間的手,那么白,還在抖。
他猛地將人一把推開,一向沉穩的臉上第一次有一絲不可置信,“你瘋了嗎?”
林浸月被推得當后退了好幾步,她的臉色先是紅了,然后又白,最后全都變成了難堪。
林晝不是傻子,結合近期她賴在自己家的種種表現,他的眼底一瞬間漾起嘲諷,“別給你媽看病了,你先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說完,他直接打開門離開。
才走出幾步遠,他就看到了溫瓷。
溫瓷看他的臉色有些沉,忍不住問,“浸月呢?”
林晝沒應,走遠了幾步,突然對她叮囑,“帶你這個朋友去看看心理醫生。”
說完,他直接進入電梯。
溫瓷不知道他這話是什么意思,有些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