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阿嫵嫁人,他瘋了般提著刀,要沖去江家,張德全被他捅了一刀,渾身都是血,仍舊死死張抱住他的腿不丟。
阿嫵走了!跟著新夫君去梅城了!他便是闖進江家,也改變不了阿嫵已是他人妻的事實。
他把自己關在阿嫵的屋子里,守著阿嫵的舊物,不吃不喝。他幼時跟他娘生氣,總愛摔他娘的東西,可那時的他,恨得咬出一嘴血。
那屋里的東西,他一樣也沒舍得摔。
他去北疆時,吩咐自己打理好她的房間,那屋里的一針一線都不許挪動分毫。
他說人早晚會回來的,走前他還親自給屋前的那顆桃樹施了肥。
那時,劉嬤嬤以為這只是男人的不甘心,過上幾年,待他真的大權得握,對阿嫵的感情也就淡了。
可每年的除夕夜,自己都會收到他從北疆寄來的信,問阿嫵可有回來?問屋前的桃樹可有結果子?
直到那夜看到阿嫵抱著孩子回來,劉嬤嬤這顆心才算落了地,不管她是否真心愿意回來,只要回來就好!回來了,陛下就不難過了。
而現(xiàn)在,他們的孩子沒了!來養(yǎng)心殿的路上,張德全將那日的事情都告訴了自己。
陛下沒有救出親生的孩子,卻把那奸生女救了出來。
窗外,冷月如霜,照下一片寂冷。
“嬤嬤,朕對不住她,對不住·····”
這情形讓她恍惚想起顏妃娘娘下葬的那天,漫天大雪中,他身著單衣,也是這樣悲傷。
劉嬤嬤同那時一樣,一下一下輕撫他顫抖的肩,
“不怪你,這一次真的不怪你!你盡力了!”
“朕這一生,就想做兩件事,一件是做皇帝,一件是和她兒孫滿堂,白頭到老。
可是···可是···怎么就這么難吶!”
劉嬤嬤輕聲嘆息:“十事九難全啊!”
要做皇帝就要接受沈家伸來的橄欖枝,勢必要傷阿嫵的心。不做皇帝,他連自己都無法保全,又如何跟她白頭到老呢!
命都保不住談何相守到老,他做了正確的選擇,過程坎坷,可最終做了皇帝。
原想著哪怕阿嫵心里還埋怨陛下,到底人回來了,往后的歲月還那么長,陛下總能慢慢把人的心暖回來。
可現(xiàn)在,他們的孩子竟以這種方式慘死。
陛下雖是盡了力,但以阿嫵的性子,只怕是再也不愿同陛下在一起了!
目光落在司燁搭在案幾上的手背上,當年的那道疤痕再添新傷,已是血肉模糊。
想起張德全說過的,阿嫵進宮后與陛下的糾葛。
當真是怨偶啊!
劉嬤嬤眼睛酸疼:“陛下,手掌就這么大,握不住的東西太多了。她的心不在這宮里,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強留著,不過是兩個人都痛苦,不如就此放手吧。”
司燁緩緩抬眼,“放手?”他眼尾染著病態(tài)的紅,“嬤嬤是看著朕長大的,怎么反倒不懂朕的心了?”
“老奴懂,可老奴更不想看著陛下被執(zhí)念困住,眼下,她怨您,您又不能動沈家,她今兒刺你的手,哪日逼急了,難保不會朝你胸口刺啊。”
司燁猛地笑了,笑聲低沉,他緩緩起身,眼底翻涌著猩紅的偏執(zhí):“她便是再恨朕,也不會朝朕心口刺.
她舍不得的,哪怕她嘴上說的再無情,整整六年她都沒讓江枕鴻碰,她心里有朕,她絕不會要朕的命。”
說著眼神又倏爾一冷,“嬤嬤,莫再提‘放手’二字,朕死都不會放她離開。”
說罷,轉身大步走向殿外。
殿內(nèi)只剩下容嬤嬤癱坐在地上,望著他的背影,眼中滿是痛惜。
張德全立在窗外,將屋里的話,都聽清了,這會兒見司燁往瓊華宮的方向去。
眉頭緊鎖,陛下那話也是自欺欺人,六年沒叫江枕鴻碰,也不一定是守節(jié)情不移。
誰不知道那江枕鴻深愛亡妻,說不定是江枕鴻為亡妻守著,不愿碰她。
她要真是心中有陛下,拋開當年另嫁不談,就回宮后,要死要活的往外跑,鬧了一出又一出,又是為啥?
身為局外人,張德全看的清楚,她就是移情別戀了,老話怎么說來著,越得不到的越騷動。
她就是睡不到江枕鴻,內(nèi)心騷動呢!
想著劉嬤嬤的話,張德全心下也是擔憂著,沒了棠兒,大家伙都難過,可要說最難過的,當屬做娘的。
陛下這會兒去瓊華宮,保不齊她枕頭底下就藏著把刀,要把陛下捅了。
······
夜色深沉,阿嫵側身蜷縮在軟榻上,懷里抱著棠兒戴過的虎頭帽。
她低著頭,纖細的背脊彎成脆弱弧度,那里凝聚著棠兒身上的氣息。
她問瓊華宮的每一個人,棠兒在哪?
她們都說不知道。
可阿嫵想,棠兒一定被燒的面目全非了,她們是怕她看了難過,才不告訴她的。
濕的睫毛伴隨著呼吸輕顫,她告訴自己,沒關系,反正要不了多久,她就下去陪棠兒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寒露裹挾著淡淡的沉水香,彌漫在空氣中。
司燁看見阿嫵的一瞬,心狠狠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