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侍衛應聲上前,在永昌侯還未反應過來時,擰住他雙臂拖拽,永昌侯這才知道害怕。
當即向太后求救:“阿姐救我。”
一百板子打下來,這是要他的命啊!
盛太后怒視司燁:“皇帝,你這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司燁起身,走到御座下,端得恭敬:“母后息怒,家有家規,國有國法,他辱罵朕的女人,是藐視皇權,是為大不敬,朕若不打他,皇威何在?那以后豈不是人人都可以來罵朕的女人。”
“他沒有辱罵你的女人。”盛太后目光幽幽的從盛嫵臉上掃過,眼下,這事牽扯出吳靜姝的死,加之這個愚蠢的弟弟,說錯了話,再爭下去,司燁只怕真會將他打死。
盛太后暗暗捏緊了手指:“他罵的是盛家阿嫵,不是吳美人。”
一句盛家阿嫵,司燁扯了抹笑,那笑卻讓人覺得涼嗖嗖的。
一旁的張德全一瞧司燁那表情,就知道司燁憋著壞,果不其然就見他走到盛嫵身旁,牽住她的手,走到永昌侯面前,問:“仔細看清楚,這是你口中的孽種,還是朕的吳美人。”
永昌侯本以為有太后在,司燁不敢對自己怎么樣!沒成想,他是真的敢當著太后的面,要自己的命,這是徹底撕破臉了。
好不容易等到誅殺吳漾的機會,可眼下,為了保命,他只能咬著牙道:“是·····陛下的吳美人。”
司燁勾唇一笑:“那你口中的孽種是誰?”
永昌侯驀地抬眸看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自己已經退讓了,他還步步緊逼的做什么。
又聽盛太后沉聲:“皇帝,哀家已經已經說了,他罵的是盛家阿嫵,你難道沒聽清嗎?”
盛太后這話實際是在提醒永昌侯,將這事往她身上推。
可司燁一聲冷哼:“朕就想聽永昌侯自己說。”
冷厲的口吻,讓本就惶恐的永昌侯,當即順著盛太后的話說了句:“臣,罵的是盛家阿嫵。”
司燁眸色一凜:“盛家阿嫵,是朕發妻,是朕孩子的生母,你罵她是孽種,那朕的康寧公主是什么?”
永昌侯頭頂仿佛挨了一記悶棍,這會兒總算開竅了,這是一步步誘著他往坑里掉。
一旁的張德全,瞅著永昌侯那吃癟的表情,再看看盛太后藏著怒火的眸子,壓在心頭十幾年的陳年怒火,好似找到了瀉火口。
想想陛下當年在她手里吃的苦,老毒婦,今兒就先從永昌侯這先討回幾分利息。
“張德全!”司燁一喚,張德全立馬應聲:“奴才在。”
“拖出去掌嘴五十。”
“奴才得令。”張德全激動的手癢,捏著嗓子道:“侯爺放心,奴才本就力氣小,今兒還沒吃早飯,打不疼的。”
“趕緊的啊!將侯爺請出來。”
被一個閹人掌摑,這對于自來高高在上的永昌侯,甚至整個盛家來說都是恥辱。
永昌侯望著盛太后,見她板著臉,一言不發,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人拖走,永昌侯只能忍著。
盛太后攏著手,指尖掐進帕子里,目光轉而瞥向司燁,她已經主動做出了讓步,他還步步緊逼,這打的不是永昌侯的臉,分明是自己的臉。
表面還偏要端得一副孝子模樣,盛太后心里燒著一團火。
面上不動聲色:“皇帝好威風啊!”
司燁聞言,面上笑意漾開,溫和得無半分棱角。
當著眾臣的面,他側身對著太后,語調恭順:“母后謬贊,兒臣理政全憑祖制章法,何來威風?”
當真是一副孺慕孝子模樣,既圓了場面,又沒落人口實。
盛太后輕輕一笑,入宮二十多年,她經歷的事多了!
今兒忍下這一口氣,來日定要他的命!
盛太后扶著宮人的手,轉身離開。
“眾愛卿,都起來吧!”
見皇帝臉上的怒意消了,眾人紛紛站起身。
又聽司燁吩咐大理寺卿:“關于永昌侯謀害發妻之事,朕交由你來查。”
大理寺卿應聲點頭。
“今兒就到這了,你們也都回吧!”
眾臣有序的從養心殿退出。
沈章出了殿門,往右前方看去,見侍衛按住掙扎的永昌侯,張德全操起浸了鹽水的竹板,手腕翻飛,沒幾下就把人的臉頰抽出血印子。
沈章又不動聲色往身后看了眼,看來陛下這是等不極了啊!只是,盛太后是那么好對付的嗎?
萬一,他贏不了怎么辦?
········
從前殿到三希堂小室。司燁始終牽著盛嫵的手,二人坐在軟榻上,司燁看著她問:“嚇著了吧!”
她輕點了下頭,低垂著眉眼,柳葉眉緊蹙。
司燁想,一下讓她得知這些事,她心里應該很亂。
其實他今日的計劃,是將永昌侯直接下大獄,但計劃出了變化。
阿嫵是吳漾的女兒,說明吳漾和吳靜姝睡過。
可昨晚他怎么說沒睡過?
吳漾能主動認下阿嫵,司燁心里還算欣慰。
她是自己發妻的身份,不能公開。若是認個親爹,也得偷偷摸摸的,豈不是太委屈了。
什么兄妹亂倫,他是皇帝,他說沒有,就沒有。誰敢跟他唱反調,就是逆賊,砍了就是。
左右得讓她正大光明的認了這個爹,往后多個人疼她,很好!
至于江南吳家族長,自己也有法子,讓他們閉嘴。
因著這事,吳靜姝的死因,只能暫且壓下。想必吳漾心里也清楚。
這會兒司燁看著她:“你的身世,朕之前并不知道。吳漾就在外面,你若是愿意,朕讓他進來,若是今日不想見,等等也無妨。”
她的手被司燁的大手包裹著,溫熱感從掌心傳到手背,盛嫵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若是沒看錯,滴血驗親時,他坦然的樣子,分明是確定自己和他沒有血緣關系。
她不知道見了,該說什么!
司燁看出她心中所想,什么都沒說,起身出了屋子,片刻,腳步聲傳來。
“阿嫵!”一聲輕喚,盛嫵抬眼,見吳漾站在不遠處。
他望著自己的眼睛泛著點點淚光,盛嫵忽然鼻子一酸,想起他方才在大殿上,擋在她身邊護著自己的模樣。
還有他明知認下自己是什么后果,還是毅然決然的認下自己。
她驀地低下頭,眼淚無聲落在手背上,吳漾走到她跟前,緩緩蹲下身子,眸光深深的望著她,這是阿姝和自己的孩子,他竟然不知道。
吳漾聲音微啞:“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存在。”
兩滴血相溶,連他自己也沒想到。
他狠狠回憶,終于想到了那一次。
大婚前夕,他心里愧對小舒,飲了酒宿醉在書房,做了一場春夢,夢里與阿姝······
夢醒了身邊沒有阿姝,那夢有些真實,他將被褥床單全都檢查了一遍,上面沒有落紅。
他還特意去尋問小廝,有沒有替他換過被褥,阿姝有沒有來過。
小廝全都搖頭,他便當做是場春夢。
次日,阿姝約他去西苑的竹林,也就是那一次,阿姝問自己,能不能不娶別人,她想讓自己帶她遠走高飛。
自己拒絕了!
又與她說,將她安排在外面,
她打了自己,吳漾狠狠的握緊手,他確實該打。
他為什么就沒問問她,也許問了,她就會告訴自己那晚的事。
現在想來,床單上沒有落紅,一定是被人偷偷換了。
吳漾看著盛嫵,心里酸楚極了!今日,永昌侯那般辱罵她,她從小到大,是不是常常被人這樣罵?
他眼眶泛紅,低聲問她:“你母親走后,你都是怎么過的?”
盛嫵低垂著頭,眼淚從眼眶中不斷的滴落。
那眼淚如同砸在吳漾心口,一股說不出心疼沿著胸口溢散開來。
盛嫵抬眼看他:“母親走后,我一個人住在偏院,府里沒人待見我,幼時總也想不通,常常跪在母親的靈位前問她,父親為什么不喜歡我。
我明明很聽話,從不給人添麻煩,我一次又一次的問,后來長大了,便以為,父親不愛母親,所以連著我也討厭。
再長大些,我就想逃離那個家,因為沒人對我好,稍稍有人對我好一點,我就想使勁的抓住。
以至于信錯了人,被人辜負真心,我常常想,若是我有一個疼愛我的父親,有一個幸福的家,我就不會在年少時識人不清。”
司燁立在門外,將那些話全都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