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略圖大聲道：“根據《生產安全事故應急條例》相關規定……”
他剛開口就被礦泉水瓶砸中盾牌，飛濺的礦泉水在警徽上劃出白痕。
“條例頂個屁用！”中年漢子突然從密集的人群中躥了出來。
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臉色因憤怒而扭曲，聲音因悲憤而變得沙啞，“去年我村死了一個人，也是維修工。”
“說是自己失足墜地，家屬哭得撕心裂肺，你們也是用這套說辭來搪塞！”
他的雙手緊握成拳，身體因激動而不停地顫抖。
“尸體是火化了，可說好的賠償金呢？”
“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見著！”
“你們這些人，就會打官腔，就知道拿那些冷冰冰的條例來糊弄我們這些人！”
人群被他的情緒所感染，紛紛附和起來，有的搖頭嘆息，有的低聲咒罵，情緒激動到了極點。
就在這時，不知是誰偷偷地點燃了一疊紙錢。
火苗瞬間騰起，伴隨著裊裊升起的煙霧，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與不安。
“啪！”張超森揚手將礦泉水瓶砸在王黿后腦勺。
王黿渾身一個激靈。
他打了一個冷顫，汗水順著王黿那件價值不菲、精心定制的品牌襯衣往下流淌，顯得格外狼狽。
“你們天晟水泥廠發生了如此嚴重的安全事故，導致多名工人受傷，甚至有三人不幸喪生。”
“而你，作為副總，卻站在這里，一臉漠然，仿佛是個無關緊要的看客？”
“你就沒有一個明確、負責任的態度嗎？”
“還是說，你以為，一旦出了事情，就可以完全依賴政府來給你們兜底，收拾這個爛攤子？”
他的眼中燃著冷火，“《生產安全事故報告和調查處理條例》第十九條明文規定……防止事故擴大！”
王黿此刻臉色蒼白。
他緊急撥通了熊斌的電話，簡短而急促地說了一陣子。
掛斷電話后，他突然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驅使，不顧一切地沖向人群，連鱷魚皮鞋深深陷在泥里也渾然不覺。
他奪過擴音器喊話的姿勢像在競標會演講：“鄉親們！請聽我說！”
“我們天晟水泥的熊總剛才已經做出了鄭重的承諾，對于這次事故的死者，每人將給予五十萬的撫恤金！”
“對于傷者，我們現已安排最好的醫療資源進行救治，確保他們的生命安全。”
“以后會再根據傷情進行賠償！”
“現在，我們還是按照規定來辦理善后事宜……”
“先讓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將逝者妥善抬走吧，這是按照程序需要盡快處理的事情。”
“不行！你們天晟水泥公司背信棄義，食言而肥，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我們怎么可能再輕易相信你們的話？”人群中有人高叫道。
這句話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原本就情緒緊繃的人群瞬間騷動起來，議論聲、責罵聲此起彼伏，場面一度失控。
有的人揮舞著手臂，有的人則低頭啜泣，空氣中彌漫著悲傷與憤怒交織的氣息。
“熊斌那個混蛋，自己躲起來不見人，倒急著把死者推進焚化爐，他居心何在？”
王黿這一下急了，“各位鄉親，我理解你們的擔憂和憤怒，但請相信，這次的情況真的不同。”
“政府領導已經親自介入此事，他們就在現場，參與處理后續事宜。”
“難道你們還不相信他們？我們還敢在他們面前不履行賠償責任嗎？”
“如果你們覺得林書記、邱書記、江鎮長官還不夠大，不能一言九鼎，那么江縣長呢？夠不夠權威？”
“還有張縣長呢，他老人家也來了。”
“他是我們百萬人的父母官，他向來是言出必行、一口唾沫一個釘的人物。”
“這些領導們親臨現場，絕非走過場、作秀而已。”
“他們就是來給大家解決問題的。”
誰知這些人卻不買賬。
“政府領導？哼，你們之前也這樣說過，結果呢？還不是一樣推諉扯皮、敷衍了事！”
“我們已經被騙過太多次了，這次又怎么可能輕易相信呢？”人群中有人冷笑道，顯然對王黿的話持懷疑態度。
“這些當官的，與熊斌那個黑心企業家，簡直就是蛇鼠一窩。”
“他們穿一條褲子，合伙坑害我們這些無辜的老百姓。”中年男子憤怒地揮舞著手臂。
他的聲音因為長時間的喊話而變得沙啞，但眼中的怒火卻絲毫未減。
圍觀的人群中，議論聲此起彼伏，不滿的情緒在每個人心中蔓延。
“不在這里當場解決問題，死者不準拖走。”
“人一火化，你們什么承諾都不會兌現。”
王黿說得口干舌燥也沒有用。
一個死者親屬站了出來，“一人必須要二百萬，而且要現在兌現。否則免談！”
“你這不是獅子大張口嗎？”王黿驚愕道。
他心中暗罵，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這些刁民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一開口就是二百萬？
真把我們天晟水泥當成了取之不盡的提款機？
一邊沒有開言的張超森也是搖了搖頭。
這些人簡直是在做白日夢。
這樣做純粹是以死尸為要挾，行敲詐之實了。
為了錢真是連臉都不要了。
他們一年才賺兩三萬錢，現在一開口就是二百萬？
這是要一百年才能賺回來的錢，真敢說啊。
“要現錢！現在就轉賬！”人群突然爆發出怒吼。
幾個戴孝的婦女將花圈摔在警車前蓋，慘白的紙花被風吹得貼上了擋風玻璃。
“鄉親們！”王黿喊叫道，“天晟水泥向來遵紀守法，按法律規定……”
話音未落，一塊凍硬的饅頭砸中他的額頭。
一位中年婦女從人群里擠出來，發間別的白紙花在風中顫抖：“去年，我男人患上了矽肺病，最終撒手人寰。”
“當時，你們說會考慮賠償，可直到現在，我連一張欠條的影子都沒見到！”
大風卷著紙錢灰在人群頭頂盤旋，像是無數未安息的冤魂在游蕩。
殯儀館的黑面包車尾燈忽明忽暗，引擎蓋上的凹痕泛著冷光。
“二百萬，少一分都不行！”少年死者一個宗親突然掀開白布，少年破碎的頭顱暴露在晨光中。
圍觀人群倒吸冷氣，幾個女人別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