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今天，你要是不老老實實交代你的罪行的話。”
“看你能出此審訊室一步？”
江昭陽的胸膛如同風箱般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胸腔內翻滾的怒火。
他強壓著內心的怒火，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江昭陽的指節攥得發白。
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憤怒只會讓局面變得更糟。
江昭陽的臉上掛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我要如何交代才能如你的意？”
“因為你可以置事實于不顧，”江昭陽繼續說道，“僅憑借一張照片，就將其視為鐵證如山。”
“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你竟能從中推測出我是蓄意的，說我心懷惡意，有意屠戮野豬。”
“這邏輯，恐怕連秦檜聽了都要自愧不如吧？”
“讓我怎么寫交代材料？”江昭陽的語氣突然提高，眼神中閃爍著憤怒的火光，“寫你是現代的秦檜，可以僅憑‘莫須有’三字便隨意定案？”
趙明嶺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猛地站起身，警服下擺帶翻了保溫杯，褐色的茶湯在審訊桌上蔓延，像一條扭曲的毒蛇爬向那張血腥的照片。
這時，門開了，李銳新進來了。
他手里拿著卷宗，里面是一疊認罪招供材料。
審訊室角落的執法記錄儀紅燈閃爍，在灰白墻面上投下血滴般的倒影。
趙明嶺翻看著材料。
然后，他干咳一聲，“怎么寫，怕你一時之間接受不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拿起筆，手也會因為內心的掙扎而哆哆嗦嗦，寫不好交代材料。”
“所以，這個，我們已經幫你代勞了。”
“就連理由，我們也為你準備得十分充足。”
趙明嶺的保溫杯不知何時重新注滿了茶水，蒸騰的熱氣模糊了他胸前的警號：“而且這份認罪書我們請筆跡專家，依照你的筆跡做了仿寫。”
他推過來的A4紙上，連最后顫抖的筆鋒都完美復刻了江昭陽的簽名習慣。
“是不是以假亂真，連你自己都有些分辨不出來了？”
“偽造的東西為什么給我看？不是見不得人嗎？”
趙明嶺陰沉一笑，“只是，我現在給你一個從寬處理的機會，你謄抄一篇更好，那不是逼真，那完全就是真的了。”
“我這人做事，向來是力求完美，容不得半點瑕疵。”
“只要你肯配合，乖乖地按照我說的做，我保證，對你的處理會輕很多。”
“否則，后果你是想象得到的。”
江昭陽玩味一笑，“我記得有首唐詩‘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
“聽說了嗎？”
趙明嶺一愣神，“說這個干嗎？”
“這說的正是漢代名將李廣的事跡，詩的取材源自《史記·李將軍列傳》。”
“據史書記載，漢代名將李廣，臂力驚人，箭術超群，其在擔任右北平太守期間，就有這樣一次富于傳奇的經歷‘廣出獵，見草中石，以為虎而射之。中石沒鏃，視之石也。因復更射之，終不能復入石矣。’”
“某日夜晚，李廣外出打獵，策馬疾馳于荒野之間。”
“突然間，狂風四起，草木搖曳，似乎有猛獸潛藏其中。”
“就在這緊張萬分的時刻，倏地有一頭白虎撲來。”
“李廣的心臟猛地一緊，汗毛不由自主地倒豎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感瞬間席卷全身。”
“恐懼之下，他手疾眼快，用盡全身力氣張弓搭箭，瞄準那若隱若現的身影，一箭射出，射殺了它。”
“翌日清晨，李廣搜尋獵物。”
“然而，當李廣上前查看時，卻發現那所謂的‘白虎’，原來只是一塊形狀奇特、隱匿于草叢中的巨石！”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昨晚他射出的箭矢竟深深嵌入了石中，箭桿幾乎沒入石內，只留下了一截輕輕搖曳的白羽。”
“李廣驚訝之余，懷著試試看的心態，從箭囊中抽出一支新箭，拉滿弓弦，對準巨石，集中精神，再次射出一箭。”
“然而，這一次，箭矢只是在巨石表面劃出一道淺淺的痕跡，箭頭完全無法像昨晚那樣深深嵌入其中。”
“他連試數次，結果皆是如此，無論如何也無法重現昨晚的奇跡了。”
“這說明了什么？”
“這說明人的巨大潛能，在面臨生死考驗的危險中，能夠發揮到讓人瞠目結舌、不可思議的程度。”
“許多看似不可能的事，在那一刻，卻能奇跡般地做到。”
“趙局長看過《犯罪心理畫像》嗎？”
“我在大學期間，出于對心理學的好奇，特意選修了這門課程，而它至今仍對我影響深遠。”
江昭陽聲音像浸了冰水的絲綢，“記得第七章嗎？那一章深入探討了應激反應，其中特別引用了歷史上著名的李廣射石案例。”
“書中詳細闡述了，人在極端恐懼的狀態下，腎上腺素的分泌量能夠激增到足以致命的三倍之多。”
“然而，這種生理反應具有高度的情境依賴性，即便我們事后試圖在安全的環境中模擬出相同的恐懼場景……”
說到這里，江昭陽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假如我是出于預謀而行事，且并未置身于生死存亡的邊緣，僅憑一把匕首，想要輕松獵殺一頭強壯的野豬，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畢竟，在冷靜與理智的狀態下，人類的力量與速度相較于野生動物而言，顯然處于劣勢。”
“相反，我更可能成為野豬的獵物，被野豬吞噬！”
“這個謊你如何圓？”
面對這一連串邏輯嚴密、無懈可擊的質問。
趙明嶺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他的嘴角蠕動了幾下，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被江昭陽的言語釘在了原地，啞口無言。
過了半晌，趙明嶺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那是一種混合了得意與狡黠的笑容，“呵呵，多虧你的提醒！”
趙明嶺的食指突然在卷宗封面上重重一叩。“放心！這份材料里我馬上加上最重要的一點內容。”
“那就是，你用麻醉槍擊昏了野豬，然后，然后嗎，怕野豬醒來，趁機殺死了它。”
“這槍嗎？我會為你準備好，到時就是罪證。”
“這不是又一物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