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坐在副駕上。
沙律恩的車子有些日子沒送去清洗,車窗上面有一層薄薄的灰。
她盯著上面那層灰塵,一時間,覺得她和沙律恩其實也隔著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
雨不知道什么時候又下了起來。
蘇綰今天穿了一件有些單薄的外套,內(nèi)里為了方便干活,穿了一條連體褲。
她總覺得坐下來的時候,褲子往后面拽了一下,勒得她窒息。
解開最頂上的扣子才好了些。
她的語氣平靜里面,帶著些許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嘲諷。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答案,說要和我戀愛的是你,莫名其妙和我吵架的也是你,把我的聯(lián)系方式刪掉的,同樣是你。”
蘇綰平靜道:“我不喜歡猜你在想什么。”
沙律恩的心倏地漏了一個節(jié)拍。
他們雖然戀愛了幾個月,但這算是第一次坐下來好好談心,只是沒想到居然是在吵架之后。
車內(nèi)的空調(diào)開得有些高,讓沙律恩煩躁地扯了扯衣服領(lǐng)口。
“我沒有讓你猜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有什么事,能先考慮到我。”
“我的人生不只是感情,我也不喜歡把我的感情和我的工作混淆在一起。”
沙律恩沉默片刻。
“既然你可以尋求其他人的幫助,為什么不能找我?”
蘇綰閉上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沙律恩,”蘇綰盯著運作中的雨刮器,將窗戶上面那點雨絲刷走,“你是不是覺得,只要是你身邊出現(xiàn)的女人,都應(yīng)該圍著你轉(zhuǎn),但凡是你有興趣的,就應(yīng)該愛你?所有的事情都以你說的為先?”
“我不是這樣的女人,讓你失望了。”
沙律恩茫然地看著蘇綰。
他沒有這樣的意思。
但他內(nèi)心里,對感情也好,對女人也罷,那份驕傲確實與生俱來,從小到大都如此,沙律恩也不覺得這樣是錯的。
可是他卻覺得,蘇綰說看不懂他,他也看不懂蘇綰到底在想什么。
“我來找你,你覺得我是想說這些?”
“那你想說什么?”
蘇綰扭頭看著他。
彼此四目相對之間,都從對方眼里看出來了沉寂。
雨下得更大,雨刮器的努力都成了徒勞,刮走的雨很快又落下去新的,將玻璃窗上面的一切都淹沒,窗外的景象也看不真切。蘇綰看了一眼車內(nèi)的時間。
“我要回去上班了,工廠里還有很多事。欠條你收好,錢我會按時連本帶利還給你。”
她的手落在車門上,卻沒打開。
沙律恩不知道何時將車門鎖上了。
車子引擎發(fā)動,朝著工廠內(nèi)開去,停在了貨車交界的片區(qū)。
淋不到雨的位置。
沙律恩開了車門,悶聲道:“無論如何,我不同意分手。”
“什么?”
蘇綰開門下去,冷不防聽到這句話,沒聽清楚,回頭看向他時,車內(nèi)的男人朝著她揮揮手。
“去工作吧。”
蘇綰關(guān)上車門,回去了工廠里面。
沙律恩看著她進(jìn)去,才在車內(nèi)點了一根煙。
煙霧在車子內(nèi)騰起,沙律恩沒開窗,平生第一次體驗到被煙嗆到的感覺。
他咳嗽片刻,目光垂在蘇綰留下來的那張欠條上。
這還是從小到大第一次,他給一個女人花錢,卻沒花出去。
她寫的金額不是三百萬,還算上了他這些日子送給她的禮物,加了一個看起來吉利的數(shù)字一起算給他。
沙律恩一時有些失神。
他給他的女朋友花錢,她收下禮物的時候,沙律恩是高興的。
他喜歡蘇綰身上那份坦然。
但他沒想到,每次她收下的時候,都在腦海里默默計算價格。
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有朝一日遇上他們爭執(zhí),她會把那些錢都還給他?
沙律恩心頭一瞬間堵得慌。
煙頭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灼到皮膚,手指上傳來一陣皮肉被燙傷的味道,沙律恩下意識一抖,煙頭將手里那張欠條燙出來一個洞。
正好將她寫的數(shù)字給燒了個干凈。
將煙頭扔進(jìn)雨中。
沙律恩憤憤地罵了一聲國粹。
“當(dāng)老子談戀愛是在存錢,指望著一下來提現(xiàn)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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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廠內(nèi),基本的生產(chǎn)線恢復(fù)后,許飄飄心里那口氣也不敢松懈下去。
霍季深介紹了幾個給工廠安裝安檢器材的團(tuán)隊,許飄飄留下了其中一個。
之前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無非還是整體的安保環(huán)節(jié)不過關(guān),易燃物和起火點輕易被其他人掌控,才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后果。
加上被蘇桉買通的工人是廠里的核心人員,汽油被布置好了,都無人知曉。
以后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fā)生。
看著重新恢復(fù)生產(chǎn)的工廠,祁妙拿著手機,拍了一張許飄飄站在機器面前,臉上還蹭著機油的照片。
用àl'aube的官方賬號發(fā)布了一條動態(tài)。
“于火中涅槃,于新雨中重生,àl'aube永遠(yuǎn)在迎接黎明的路上。”
點開配圖,可以看到穿著一身黑色裙子的許飄飄站在碩大的機器面前,仰頭看著機器,燈光匯聚在她臉上,像是從天而降的黎明,將臉上那道黑色機油也折射出來彩色的光。
雖然是隨手拍攝,但構(gòu)圖很有意境,發(fā)送出去后,下面的評論區(qū)都是慶賀àl'aube新生。
還有不少評論,問àl'aube能不能出一些大家買得起的珠寶,買不起高奢定制,但也很喜歡這個品牌,想買àl'aube旗下的產(chǎn)品。
蘇綰眼前一亮,“àl'aube的主品牌最好是針對高奢品牌,一個品牌的定位不能混淆,但我們可以出旗下的子品牌,用好材料好工藝,價格上減去品牌溢價,對àl'aube的品牌生命來說也是好的發(fā)展方向。”
幾個人商量后,一拍即合。
當(dāng)下決定出一個子品牌,專經(jīng)營純金飾品和純銀飾品,加上琺瑯古法公益和獨特的設(shè)計,擴寬新的銷售途徑。
許飄飄思忖道:“現(xiàn)在的黃金價格太貴,但黃金自帶金融屬性,銷售量只會居高不下。我們的品牌定價不能擾亂市場,也不能太高,否則會失去吸引力。設(shè)計上,就看真真的了。”
黃金類珠寶最重要的,除了價值,就是設(shè)計。
要設(shè)計黃金,霍尋真還真沒有太多思路。
換一個品類,也就相當(dāng)于隔了一行。
霍尋真拿著手機搜索。
“A市郊區(qū)那邊有個黃金城,我明天就去逛逛。”
許飄飄想了想,“現(xiàn)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