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又一縷光,照到梧桐鎮(zhèn)的馬路上。
剛剛開門的梧桐公社派出所,兩個搖搖晃晃的瘦桿男人,頓時沖進(jìn)了派出所。
“同志,同志,我們要報案!”
“東港村村長黃昌明,走私,謀殺,私藏槍支,還故意傷人!”
“他們老黃家,草菅人命,你們一定要救救我們啊!”
梧桐公社派出所的值班警察,頓時一愣,他嘶了一聲,還想問問具體情況,下一秒,值班室的電話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回過頭。
“先等一會,我接個電話。”
他拿起電話,聽見對面說了兩句,頓時站直了身子。
“是,是是,我明白,一定重視,您放心,我馬上轉(zhuǎn)告所長!”
“好好好,立刻處理,先把人抓回來!”
“保證完成任務(wù)!”
值班警察放下電話的那一刻,腦袋還是暈乎乎的,他咽了一口吐沫,萬萬沒想到,竟然能接到縣里大領(lǐng)導(dǎo),親自打來的電話。
而且指明要求,要求立刻抓捕東港村村長黃昌明,調(diào)查取證,如果有違法犯罪行為,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他轉(zhuǎn)過頭又看向了說話的兩人。
“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兩人對視一眼:“前幾天晚上,黃昌明讓韓三刀帶隊,派我們幾個人,一起出海,去追東港村的村民,潘杰和蕭振東,他讓我們帶著槍,照到找到潘杰和蕭振東之后,立刻開槍打死他們!”
“后來見了面,韓三刀第一個開槍,差點(diǎn)就干掉了潘杰和蕭振東……”
“幸虧……”
……
東港村。
黃昌明家中。
他早上起來,洗了一把臉,看向門外高懸的月亮,小媳婦幫他批了一件衣服。
“早上露水重,小心著涼。”
“你妹妹那面,執(zhí)意不跟曲國澤過了。”
“好端端的,生產(chǎn)隊長位置也沒了。”
黃昌明擦了擦手,冷笑一聲:“沒了就沒了,離婚就離婚,沒了一個曲國澤,少了一個生產(chǎn)隊長的位置,這東港村,還能翻了天不成?”
他說著,披上了衣服,只是門外由遠(yuǎn)及近,卻突然響起了警笛聲。
十幾名民警,破門而入,雙手舉槍,看見黃昌明的一瞬間。
幾個年輕人警察,一個飛撲,直接將他按倒在地上。
黃昌明懵了:“你們干什么,我是東港村的村長,你們干什么?”
“你們是哪個公社的?”
“我認(rèn)識你們所長,我認(rèn)識管委會主任,我認(rèn)識公社書記!”
那兩名年輕警察冷笑一聲:“黃昌明,你認(rèn)識誰也沒用,你現(xiàn)在涉及多起違法犯罪問題,跟我們走一趟,及時交代問題,才是正事。”
黃昌明被押著,走出了門外,只見門外的車?yán)铮鷩鴿梢呀?jīng)被戴上手銬,蹲在了地上。
他雙眼瞪直。
曲國澤看見黃昌明,更是渾身顫抖。
他本以為自己被抓,是黃昌明在報復(fù)他,可他萬萬沒想到,此時此刻,竟然連黃昌明,也被帶到了車上。
不等兩人反應(yīng)過來,車門被緊緊關(guān)閉,緊接著,奔著梧桐公社而去。
……
梧桐鎮(zhèn),人民商店。
剛剛上班的牛豪杰,正打算給自己倒一杯茶水,只是水還沒接完,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牛豪杰回頭看了一眼。
“請進(jìn)……”
下一秒,兩名身穿制服的中年男人,走了進(jìn)來,身后還跟著十幾號人。
“牛豪杰,我們是寶安縣紀(jì)檢組的!”
“請跟我們走一趟……”
牛豪杰一愣,手里的水杯,咣當(dāng)一聲掉到了地上,下一秒,他被戴上手銬,出門帶走。
……
1978年,歲末。
寶安縣縣城,潘杰帶著妻子蕭婉君,抱上剛剛又過了一歲生日,長大了的潘燕燕,身后跟著蕭振東和蘇月梅兩口子,坐著車,來到郊外的一大片空地。
縣供銷社領(lǐng)導(dǎo)張作鈞,帶著縣里各個有關(guān)部門的領(lǐng)導(dǎo),一路跟隨,從郊外,一直走到了海邊的位置,才停了下來。
張作鈞神色有些緊張,他萬萬沒想到,數(shù)月之前還是東港村漁民的潘杰一家,如今竟然搖身一變成為了港商,還繼承了在香江六千多萬的遺產(chǎn)。
“潘杰,這塊地,還是個荒地,你真要花錢買下來?”
“這承包土地的事情,我們還是破天荒頭一次,包括咱們寶安縣的幾個廢棄樓宇,你都花錢盤了下來。”
“我知道你有錢,可有錢,也不是這個花法吧?”
“這塊地,加上你之前相中的那幾塊地,再便宜,也得一千幾百萬啊!”
“我們得代表寶安縣感謝你,但是你也得考慮考慮,這錢是不是有更好的用處!”
“哪怕你投資辦廠,也算能有個回報,不至于血本無歸!”
潘杰笑了笑,看著眼前這片廢棄的荒灘,還有一望無際的海面,他回過頭來。
“不用勸我了,張主任,就這了,我和婉君都商量好了,這些地和樓,都留給燕燕,沒準(zhǔn)二十年之后,能值更多的錢呢!”
張作鈞苦笑連連,只能叫上各部門的同志,跟潘杰簽了個租賃合同,允許潘杰個人租賃下這幾塊土地,還有寶安縣縣城里的那些房子。
他們根本不知道,潘杰說服家里,說服自己大舅哥蕭振東和嫂子蘇月梅,買這么些荒地,廢棄的樓,有什么用。
難不成這地方,以后還能寸土寸金,蓋起高樓大廈不成?
帶著疑惑和不解,潘杰一家花費(fèi)一千多萬,買地買樓的事情,幾乎傳遍了整個寶安縣。
不少人說潘家有錢沒處花,開始胡搞了。
還有人說,這就是有錢了,報復(fù)性消費(fèi),不知道該怎么出名才好了。
有人問起蕭振東和蘇月梅,說他們也跟著潘杰瞎胡鬧。
這兩口子只是笑笑,說本來就是不義之財,比起相信自己,他們更相信潘杰。
在陣陣質(zhì)疑,懷疑,鄙夷中,潘杰一家,就這么度過了1978年。
1979年1月23日,寶安縣被撤銷,深圳市成立。
同年11月26日,深圳市升格為省轄市,受省委直接領(lǐng)導(dǎo)。
1980年5月,經(jīng)過第十五次會議批準(zhǔn),決定在深圳試辦經(jīng)濟(jì)特區(qū)……
蛇口工業(yè)區(qū)一聲炮響,一座萬億的城市,拉開了序幕!
十五年之后,臨近退休的張作鈞,坐在家中,拍斷了大腿,悔青了腸子,他永遠(yuǎn)記得1978年的那個冬天,潘杰承包下寶安縣十幾塊地的那個下午。
二十年后。
一望無際的海岸線上。
潘杰手里握著一根路亞釣竿,猛地甩出一桿,此時四十余歲的他,正值壯年,聽著身后傳來女兒吵吵鬧鬧的聲音,他目不轉(zhuǎn)睛,望著遠(yuǎn)遠(yuǎn)的海面上。
跟在女兒潘燕燕身后的同學(xué),望著眼前層巒起疊的大廈,高聳入云的住宅樓,還有一塊樹立在地上,高高挺起的石碑。
“燕燕,你不是說你家住在漁村嗎?”
潘燕燕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啊,這里,二十年前,就是一座小漁村啊!”
潘杰看著手上魚竿上下浮動,他猛地收桿,一條石斑魚被抽出海面,迎空看去,在他身后,那個高高挺起的黑色石碑,刻著幾個燙金的大字。
時間就是金錢!
效率就是生命!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