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止是難聽,逼自己退位,簡直就是大逆不道,這是謀反……
朗日松贊氣得渾身顫抖,厲聲呵斥:“混賬東西,你找死……來人,給本王將他拿下,就地正法……”
“大王息怒,萬萬不可!”
韋公公急忙阻止朗日松贊。
今天是風旗大典,不論大臣如何進言都不能追究,更何況是斬殺。
風旗是整個大蕃人的信仰,即便是普通人,今日也都要吃齋念佛,修生養性……主持風旗大殿的大蕃王不僅不能殺人,甚至不能動怒。
如果朗日松贊真的殺了赤松,會被視為對風旗不敬,不僅會讓文武百官唾棄,還會激起民憤……
到時候就不是被推翻這么簡單了,甚至會連累整個朗日王氏,改朝換代都有可能。
殺,是絕對不能殺的,甚至不能斥責。
但朗日松贊如何忍得住!
“赤松,你這個大逆不道的混賬東西,本王看錯你了。”
朗日松贊憤怒的一腳將赤松芒贊踹倒在地。
赤松芒贊爬起來,跪在朗日松贊面前,大聲說道:“大王心性浮躁,不善政事,貪圖美色,嗜酒成性,不宜為王,臣懇請大王以大蕃為重,另立明君,以順天意……”
字字鏗鏘,振聾發聵。
赤松芒贊一臉赤膽忠誠,慷慨激昂的聲音在整個廣場上回蕩著。
文武百官無一不為之色變。
大論在風旗大典上進言,讓大王退位?
這……這是什么操作?
大部分人都是一臉懵逼的狀態,連祿東云也傻眼了,赤松這是瘋了嗎?他在說什么?
身為國師,老頭兒很精明,很快便意識到不是赤松瘋了,而是早有預謀的……難怪赤松費盡心機將自己請來,看來是希望自己助他一臂之力。
但這么大的事……
祿東云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梅洛煙掃了眼一眾文臣,朝著幾人使了個眼色,她籠絡的當然不止赤松芒贊,還有幾名重要的大臣。
一名大臣立刻走了出來,高聲附和道:
“大論所言甚是,大王沉迷酒色,荒廢朝政,已經不適合再坐王位,臣支持赤松大論,肯請大王退位,另立明君……”
有第二個大臣站出來,這時傻子都明白了,這哪里是進言,這是一場政變。
接著又有第三名大臣站了出來,大聲說道:
“這些年大王揮霍無度,驕奢淫逸,不斷加征稅負,百姓苦不堪言,為了大蕃,臣也以死相諫,請大王退位,另立明君。”
陸續又有六七名大臣站出來。
“請大王退位,另立明君……”
激蕩的聲音在高臺上回響著,傳向廣場四面八方。
“反了……反了……你們想要造反嗎?”
朗日松贊氣得渾身顫抖,差點摔倒。
“大王,冷靜點……”
韋公公扶著朗日松贊,沖赤松芒贊和幾名大臣厲聲呵斥:“爾等身為人臣,卻以下犯上,如同謀逆,罪該萬死……”
大王不能動怒,他可以替大王斥責。
老太監是條忠狗,因為他的一切都是朗日松贊給的,如果朗日松贊倒了,他必定會遭殃。
赤松芒贊冷哼了一聲,“我們是朝中大臣,向大王進言,你一個太監插什么嘴?知道太監干政是什么罪嗎?”
“你……”
韋公公氣得一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
要論耍嘴皮子,文臣都是行家。
太監不得干政,一句話就將韋公公拿捏了。
老太監壓著殺人的沖動,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為了大蕃,臣懇請大王退位,另立新君……”
陸續又有十幾名大臣站了出來。
韓寧在一旁看著,驚訝地咂了咂舌,被這么多大臣逼著退位,這個大蕃王果然不得人心啊。
如果沒有走漏風聲,如果沒有大禪宗從中作梗,這場政變應該是能成功的,可惜啊……
韓寧看向梅洛煙,露出一抹遺憾。
大臣們陸續站出來,已經有二三十人了。
韋公公一看場面有些失控,情急之下沖祿東云喝道:“云師,你今天來此,也是想要造反嗎?”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祿東云身上。
朗日松贊確實不得人心,很多大臣都想讓朗日松贊退位,但又有些怕死,所以搖擺不定,如果祿東云帶頭,會有更多的人追隨。
祿東云多年不問政,不想參合!
但他是大蕃國師,既然在場,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
“咳……”
老頭兒掩嘴輕咳了聲,看向赤松芒贊道:“君是君,臣是臣……赤松,不可僭越……”
祿東云雖不是保皇派,但卻是個保守派。
赤松芒贊急了,“老師,您這些年雖不問朝政,但大王所作所為想必有所耳聞,大王貪圖美色,嗜酒成性,荒淫無道,寵幸奸佞……”
祿東云打斷道:“大王在位這些年確有些失德,但身為臣子,君主失德,當先勸誡之……”
“老師所言甚是,但勸誡若是無用呢?”赤松芒贊反問。
“這……”
祿東云一時啞口。
赤松芒贊正色道:“大王繼位十余載,多少大臣因為勸誡被砍了腦袋,大王昏聵,依舊驕奢淫逸,我行我素,就連老師也因為勸誡被趕出了朝堂。”
祿東云擰起眉頭,“今日是風旗大典,先敬蒼天,再談人倫,此事非同兒戲,需體察民心、順應天時……”
赤松芒贊猛地抬頭,“民心早已背離大王,如今的大蕃賦稅苛重,流民遍野,今日借風旗大典進言,正是順天意……老師,您不妨看看這滿朝的文武百官,除了這個狗太監,可有人站出來維護大王?”
“你……”韋公公氣得臉都綠了。
“放肆……”
朗日松贊已經忍無可忍,“韋公公,給本王殺了他……”
韋公公緊握著拳頭,但是他不敢。
赤松芒贊是當朝大論,百官之首,一旦在風旗大典上殺了他,后果將會無法控制。
“老師,您看見了嗎?大王不僅驕奢淫逸,還如此暴戾,連風旗大典都不放在眼里,要在大典上殺人,如此心性,如何為王?
……老師,您曾教導過弟子,如果大王失德,臣當免冠徒跣,伏闕死諫。
若大王失德,縱使身首異處,亦要盡臣子匡正之責……若不然,當以社稷為重,擇有德者承繼大統,救大蕃于水火……”
赤松芒贊雖然是文臣,但明顯擁有不俗的修為,聲音洪亮如驚雷滾滾,字字千鈞,震得眾人耳鼓發燙、心神震顫。
祿東云被說得啞口無言。
赤松是他最得意的弟子,這場師徒爭論,顯然是弟子更勝一籌。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祿東云被弟子說得有些動容了,不禁長嘆了一聲:
“赤松,為師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