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光閣中。
原本此刻閣中應該燈火通明,可是現在卻一片黑暗,寂寂無聲。
“三哥,終究還是反了……”
景越帝喃喃念道,像是在與別人說話,也像是在喃喃自語。
黑暗中,傳來了一個蒼老嘶啞的聲音,那是安公公。
“陛下,這個結果,您早就應該知道的。”安公公嘆息著道。
“朕牢記不可兄弟鬩墻的先帝之訓,本欲放他一馬,給他一條生路,可他為什么非要這樣逼朕?”
景越帝憤怒地道。
“或許,這也是衛王唯一的生路吧。”
安公公嘆息道。
“衛王?你居然,還叫他衛王?”
景越帝雖然在憤怒之中,卻依舊聽出了不對勁的地方,暴怒了起來,一下點亮了燈,狠狠地盯向了角落。
角落里,安公公正坐在一張椅子上。
今天,他將自己收拾得出奇地利落,臉上稀疏的胡須刮得干干凈凈凈,頭發梳得一絲不亂,還換上了一套嶄新的衣服。
整個人看上去有一種別樣的清爽干凈,但卻透著另外一股子濃重的詭異感覺。
看在景越帝眼中,卻不禁一怔。
“陛下,我不喚他做衛王,又能喚他什么呢?”
安公公微微一笑道。
“他現在謀逆,是反賊!”景越帝怒吼道。
“他是反賊,但他還姓梁。可李辰呢?頂著忠臣的名號,難道又是一個真正的忠臣嗎?”
安公公緩緩問道。
“李辰,當然是,他怎么不是?現在他以一己之力硬抗波斯大軍還有北莽大軍,甚至北上擊破玉寒王廷,還在與北莽帝國五十萬南征大軍血戰。
為了大衍江山,他不惜豁上了身家性命,如果這不算忠臣,還有誰算是忠臣?”
景越帝怒吼道。
“哦,原來陛下一直是這樣認為的。
那老奴有個問題想問陛下,李辰賴以打勝仗的火藥配方,陛下,您知道嗎?”
安公公再次問道。
“這……朕不清楚。”景越帝吃了一驚。
“李辰之所以能夠百戰百勝,就是因為他掌握了一種絕密的武器,非常可怕的火藥。
那種火藥的威力超過普通火藥十倍以上,依托火藥,他研發出了種種超強的軍事武器,這才無往而不勝。
而不是僅僅只依靠所謂的重弩和投石機。
可是,他連這個都不曾告訴過陛下,那請問,這位忠臣有何之忠?
他是在提防陛下嗎?那他又為什么要提防陛下呢?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而現在,他手握超過五十萬重兵,整個北方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甚至可以以一己之力抗衡整個北莽和波斯大軍。
未來,當他真的打敗波斯與北莽時,您覺得,李辰會做什么?”
安公公望向了景越帝,緩緩問道。
“安平,現在居然和朕說這樣的話,我倒是想問問,你想干什么?”
景越帝一下站了起來,怒吼問道。
安公公也緩緩站了起來,望向了他,眼神平靜,但卻充滿了失望。
他緩緩搖頭,“其實,我只想告訴陛下,我,安平,伺候了三代帝王,但陛下您,是最令我失望的一個。并且,我還想告訴陛下的是,我茍活至今,為的,只是梁家的江山。因為,就算我不姓梁,我也是梁家的人。
這江山可以叫大衍,也可以叫中衍,還可以叫小衍,叫什么都無所謂,但,坐江山的人,必須姓梁。
所以,我總不至于眼睜睜地看著你將梁家的江山葬送掉,讓它改名姓李。
可事實上,陛下,您卻在這條道路上蒙蔽著自己的雙眼,一路狂奔。
既然如此,那這江山由衛王來坐,也好過由陛下來坐。
衛王,起碼還姓梁。
而陛下若是這樣走下去,大衍的江山可就未必姓梁了!
我說的話,陛下,您聽明白了嗎?”
“安平,你已有取死之道!”
景越帝咬牙切齒地盯著他道。
“陛下,我今天能在陛下面前說出這番大逆不道的話,本就是存了必死之心。
況且,老奴活了這么多年,也已經活得夠了,更不想在活著的時候,看到大衍改朝換代,成了別人的江山。
所以,陛下,老奴也便去了,當然,去之前,老奴也要拉幾個墊背的,也算是,為你們梁家的江山,做出最后一點兒貢獻吧!
只是,老奴去之前還想對你說的是,你,真不是個男人,我對你,很失望!”
安公公站在那里,拄著枷杖靠著墻,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拉幾個墊背的?你要拉誰?怎么拉?
安平,你敢這樣對朕說話?朕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景越帝臉色一片鐵青,指著他狂吼道。
可是,無論他怎么喊,安公公都已經不再回應,只是拄著拐杖靠著墻壁,仿佛睡著了似的。
等景越帝憤怒地走過去一腳踢開他的拐杖時,安公公直接仆倒在地上,耳中、鼻中、眼中、口中,均汩汩流出了黑血來,觸目驚心。
明顯,早已服毒,現在死透了。
但他最后說的那番話,卻是令景越帝膽戰心驚。
拉幾個墊背的?為梁家做出最后的貢獻?他要拉誰?而安公公,控制著連景越帝都不清楚的影衛,那些人神出鬼沒,如果他們真想做什么……
景越帝有些不敢相像。
咬了咬牙,他轉頭向外喊道,“宣梁天、林子豪、王梧諸人入宮,朕有大事相商。”
……
樞密院。
此刻,院內燈火通明,樞密使王梧正召集了全部高層開會,參會的還有兩位重量級人物,林子豪和梁天。
一群人邊看著地圖,研究著具體方案,邊等待著景越帝隨時的召喚入宮議事。
“現在的情況,十分嚴峻,梁宇那支千云山中的部隊里,居然有六萬重騎,甚至比我們的天龍重騎還要多。
非但如此,他們居然擁有了極其犀利的火器,并且能夠遠程發射,一炸就是一大片,他這支部隊勢如破竹,所到之處,無人不降,目前已經連著打下了十三城,馬上就要打到賀崇關和天穆關了,現在看起來,天穆關與賀崇關都成為了孤城一座,被破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王梧嘆息了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