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副書記主動到林毅的辦公室交流之后，剩下的四名市紀委常委，也按順序跟林毅見了面，帶了信封，匯報了工作。

他們分別是市委巡視辦主任馬瑞、市紀委組織部長祁弘、紀檢干部監督室主任張慶和晉河市（縣級市）市紀委書記李海。

馬瑞四人都是市委書記魏海峰的人，幫助常務副書記劉國權掌控市紀委常委會。

林毅拒絕了四人的信封，聽了四人蜻蜓點水的工作匯報。

隨后，市紀委宣傳部、政策法規研究室、黨風政風監督室、信訪室（舉報中心）、案件監督管理室，第一到第八監察室的負責人，以及各市（縣）區紀委書記，市級機關紀監工委書記，都先后來給林毅報到了。

至于各市屬國企、醫院、高校、事業單位紀委書記，林毅讓秘書長兼辦公室主任王智幫自己推了，等后面有時間再說。

如同紀委常委們一樣，所有和林毅見面的人，都帶著信封，而且信封都不薄。

如果林毅不拒絕的話，光上任這一天，隨隨便便收入上百個達不溜，再加上后面還沒有見面的人，收入會是一個非常驚人的數字。

而且，有了第一次，逢年過節也就少不了。

這意味著，林毅坐在這個位置上，不用貪腐受賄，每年光紅包禮金就幾百個達不溜。

林毅也很清楚，這種習俗在全國各地都有，而且是紀檢的盲區，不好查處，否則會牽連所有人。

在聽取工作匯報的時候，林毅發現了兩個問題。

第一，信訪室收到的舉報信數量很少，而且基本是政府方面的干部，黨委方面的重要干部一個都沒有。

第二，八個監察室現在查辦的案子很少，而且也集中在政府方面，主要是兩個副縣長的案子。

這讓林毅意識到，在自己來到寧海之前，市紀委基本是受市委書記魏海峰掌控的。

除此之外，市委書記魏海峰和市長魯明銳搭班子很和氣。

這也和林毅之前在省政協主席范德明那里，了解的情況一樣。

魏海峰和魯明銳聯手將上一任女市長趕出寧海后，形成了默契。

魏海峰完全掌控寧海市的人事權，并且插手各種項目的運作，大肆斂財，魯明銳不要人權，不撈錢，只顧上各種項目撈政績。

一個要權力財富，一個要政績前程，用范德明的話說是和氣生財。

但在林毅看來，是魯明銳無能！

因為，項目是市政府主管的，一旦出了什么問題，以后追責都會落到魯明銳頭上。

當然，對于魯明銳這樣的表現，林毅倒也不覺得奇怪。

他早就知道，魯明銳是一個繡花枕頭了。

魯明銳能夠成為魯家直系年輕一代的扛旗者，是因為他這一代只有他一個男性。

魯家老爺子沒辦法，只能將各種資源砸在魯明銳頭上，扶持魯明銳這個‘阿斗’。

甚至，在魯河破壞規則被徐家陣營給予重擊后，魯家老爺子知道魯河失去了入局的機會，選擇犧牲魯河，成全盟友，積攢陰德，給魯明銳的未來鋪路！

下午下班后，林毅拒絕了副書記任宗明、黨立平和秘書長兼辦公室主任王智的飯局邀請，獨自在市委機關食堂解決了晚飯。

雖然林毅知道，酒桌是加深關系的最佳途徑之一，但他還不想暴露任宗明、黨立平和王智三人已經站在自己這邊的信息。

這個信息，要留在第一次市紀委常委會上，給常務副書記劉國權一個驚喜！

吃過飯后，林毅乘坐市委5號車——那輛大排量的奧迪A6L，來到市委家屬院5號小樓，然后便讓司機回去了。

回到家中，林毅拿出了自己的備用手機。

這是他除了私人手機、工作手機之外的第三個手機。

這個手機號，就是他在市紀委干部大會上告訴參會人員的手機號。

“嗡……嗡……嗡……”

當林毅打開手機后，一條條短信不斷出現，手機像是進入了震動模式，足足震了一分多鐘才停下來。

林毅拿起手機，逐條瀏覽。

“茶溪縣縣委書記姚東方，獨斷專政，插手干預縣里所有重大工程項目，并且生活腐化。只要是他在茶溪縣看上的女人，就沒有人能逃出他的魔爪，人稱“要洞房”。姚東方通過威逼利誘等各種方式，占有全縣女干部數十人，甚至還違法強奸其他干部的妻子，并利用權勢將該干部送進監獄。”

“我叫牛建國，我要實名舉報茶溪縣縣委書記姚東方。姚東方和我兒媳婦王紅通奸，被我兒子抓奸堵在門口，指使縣公安局派人抓捕我兒子，我兒子被尋釁滋事罪判了五年。王紅被提拔為縣財政局副局長，還給姚東方生了一個兒子，請市紀委的領導救救我兒子！”

“我叫邱貞，是茶溪縣幼兒園的老師，我要實名舉報茶溪縣縣委書記姚東方。2010年6月28日，姚東方到縣幼兒園調研，跟我要了聯系方式。當天晚上，姚東方指使縣紀委的人帶走了我老公林人民，然后給我打電話，讓我去他的一處住處，跟我說我老公的事情。

我給我老公打電話打不通，然后問了我老公的同事，確定我老公被縣紀委的人帶走了。得知這個情況后，我非常恐慌，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就去找姚東方問情況。我進屋后，姚東方威脅我說，我老公涉嫌受賄，正在接受紀委調查。如果我愿意陪他過夜，他就給縣紀委的人打電話，讓縣紀委停止對我老公的調查。我不同意，想要離開，結果被他拖進臥室強奸了，整整一晚上，他吃了三顆藥。

第二天早上，他威脅我，如果我愿意當他的女人，在他需要的時候去陪他，他就放了我老公，否則，就讓我老公去坐牢，我也會丟掉工作。我假裝答應他，然后逃離了他的住處。我回到家中后，瘋狂給我老公打電話。我不知道打了多少個電話，直到中午的時候打通了，得知我老公并沒有受賄。我把我被姚東方強奸的件事情，告訴了我老公。我老公說，姚東方故意讓紀委控制他，然后威逼利誘我。

我老公去找姚東方算賬，結果又被紀委的人帶走了，最后因受賄罪被判了八年。而我因為被姚東方強奸，宮外孕大出血，差點死在了手術臺上。

我出院后，幼兒園把我開除了，說我污蔑縣委領導，精神有問題，無法勝任工作崗位。我去縣公安局報案，去縣紀委舉報，去市紀委舉報，所有舉報信都石沉大海。我在網上發帖，隨時都會被刪。我去省紀委舉報，被攔在了半路，家人還遭到了生命威脅。

領導，在給您發這條信息之前，我已經徹底絕望了，我感覺自己生活在地獄。我想過自殺，但我老公讓我等他出獄，我爸媽也哭著求我不要做傻事。但我不知道我能堅持多久，每天渾渾噩噩，生不如死。

領導，我真的生活在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嗎？為什么姚東方可以在茶溪縣一手遮天？

領導，有人跟我說，找您有用。我是不信的，但后來我上網查了您的資料，得知您是林青天，是打黑英雄，是人民的好書記！您每去一個地方，都會成為當地老百姓的靠山！

領導，您能給我當一次靠山嗎？？？”

“嘎嘣！”

看到第三條舉報茶溪縣縣長姚東方的短信，林毅像是能夠看到手機那邊邱貞絕望無助的模樣，氣憤得握緊了雙拳。

然后，他深吸一口氣，給邱貞回復了信息：“你好，邱老師，我是寧海市紀委書記林毅。你的舉報短信，我已看到。我代表寧海市紀委，向你保證：寧海市紀委必將查處茶溪縣縣委書記姚東方，讓他受到法律的制裁，給你和你老公，還有茶溪縣五十萬老百姓，一個交代！”

“謝謝您。”

茶溪縣一棟破舊的房子里，披頭散發的女人，放下手機，蜷縮在床邊，望著窗外的黑夜。

恍惚中。

她像是看到了丈夫林人民的身影，輕聲說：“人民，天還會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