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人查過。”裴涇的聲音貼著耳邊傳來。
“什么時候?”姜翡追問,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他手背上的紋路。
“知道你是草芽之后。”裴涇的聲音很輕,“查到這些,本想將姜家掀了。”
姜翡微怔,側過頭想看清他的神情,卻被他按回原處。
“但想著你總是要從姜家出嫁,總要走一場完整的儀式,不能讓你心里留半分遺憾,便一直忍著。”裴涇的呼吸撫過她發間,繼續說:
“后來你到了我身邊,日子總算安穩了,又不想讓那些腌臢事攪了眼前的安穩,想著年后再處置他們。”
裴涇收緊手臂,將她完全圈在懷里,聲音里裹著壓抑許久的戾氣。
“可今日親眼見了傷害你的人,聽她那般作賤你,我好像真的無法忍受了。”
姜翡拍了拍他的手背,說:“沒事,難受就別忍著。”
直到懷里的人呼吸漸勻,徹底睡熟,裴涇才小心翼翼地松開手,替她掖好被角,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走出房門,裴涇周身的溫柔盡數散去,眉眼間最后一點暖意被抽得一干二凈。
段酒早已在廊下等候,見他出來,默默跟上去。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靜的回廊上,直到走出擷松齋,段酒才開口。
“王爺,姜老夫人那邊沒等屬下過去要人,已經將姚氏捆了,讓人送了過來。屬下沒敢把人放王府地牢里,怕被小姐和小少爺無意中發現,把人關在了城外的一處房子。”
裴涇腳步未停,只從鼻腔里發出一聲極輕的“嗯”,又問:“那老太婆可有帶什么話?”
段酒答道:“的確帶了話,說姚氏是罪魁禍首,姜家其余人并未參與此事,她亦是被姚氏給蒙騙了,求王爺看在姜二小姐的面上,饒過其他人。還說小姐在府中雖不算嬌養,終究不是按丫鬟養大的。”
裴涇發出一聲冷笑,“看在小翠的面上?她們也配提小翠?”
“那王爺意思是,把其余人……”
“姚氏是罪魁禍首不假,可老太婆曾是姜家主母,她當真就半點不知?府里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搓磨,她眼皮子底下的事,能瞞得這樣干凈?裝聾作啞罷了。”
裴涇的聲音冷得像結了霜,“姜家上下,但凡眼皮子沒瞎的,誰沒見過小翠受委屈?如今倒想一刀切,把罪責全推給姚氏,沒那么容易。”
段酒垂首應道:“屬下明白,那今晚,王爺還過去嗎?”
裴涇心里戾氣翻涌,很想去剝了姚氏的皮,看了眼黑漆漆的主屋,到底是忍住了。
“今晚不去了,要是她醒來沒見著人,該懷疑了。”
段酒:“是。”
“讓人看好姚氏,該算的賬,一筆都不能少,別讓她死得太容易。”
……
年后事務繁雜,祭祀、朝賀等事宜接踵而至,裴涇一概不管,一直待在家里陪姜翡,日子過得倒也平靜。
到了初五恢復上朝,昭文帝特意傳召,讓裴涇也一同參與。
姜翡午睡醒來,窗外日頭已有些偏西。
“王爺回來了嗎?”
九桃點頭,“剛回來,聽說小姐在睡,去浴房沐浴了。”
沒一會兒,裴涇便從外面進來。
他剛沐浴過,身上換了干凈的常服,發絲還帶著些濕潤。
“怎么剛回來就去沐浴?”姜翡問。
裴涇眼神不自覺閃躲了一下,“朝堂上議事,吵得烏煙瘴氣,殿內的熏香味道也重,我不喜歡。”
姜翡從丫鬟手中接了帕子,拉著裴涇在妝臺坐下,站在他身后替他擦頭發,“事情很多嗎?今天回來得好晚。”
裴涇從鏡中看著她,“嗯”了一聲,“年后積壓的事多,朝會散得晚了。”
姜翡摸著他的頭發,窗外的雪還沒化,寒氣浸骨,他濕著頭發從浴房過來,都快凍出冰渣子了。
這人總是這樣,仗著自已體格好,就不把身體當回事。
她還記得在聽泉山遇狼那次,后來她手臂上的傷比他嚴重都已經痊愈,他手背上的傷卻拖了很久才好,肯定是私下沒有好好護理。
府上不缺下人,湯藥、傷藥不會斷,但沒人能管得住他,都是由著他來。
想到這里,姜翡心頭一沉,要是自已哪天不在了,他該怎么辦呢?
她臉上藏不住的低落,裴涇從鏡中看得分明,以為是自已回來太晚惹她不高興,連忙轉過身,握住她的手。
“是我疏忽了,明日我早些回來陪你,好不好?”
姜翡笑了笑,“沒事,我不是怪你。只是以后不要濕著頭發往外跑,容易頭疼,年輕的時候不覺得,等老了落下病根就晚了。”
“好,都聽你的。”
話一出口,又覺得還有好多話想叮囑。
比如暗示喝藥,別總把傷處不當回事,比如天冷了記得添衣,可又怕叮囑說得太密惹他起疑,只好咽了回去。
“你看你這發梢都快結霜了。”
裴涇在鏡中望著她,眼底盛著笑,她每說一句,他便乖乖應一聲好。
姜翡本來還挺難過的,結果被他這模樣逗笑了,扔了帕子從后面摟住他的脖子,“裴松年,你怎么這么乖呀。”
裴涇偏著頭去蹭她的臉,乖得像個大貓。
他這些日子本就郁著氣,特別是今日從城外回來之后,無數次想要有殺人的沖動,被她這么一抱,那點翻涌的殺意像被溫水漫過的火苗,一點點滅下去了。
“我不乖。”裴涇摸著她環在脖子上的手說:“我惹你生氣了。”
“你的確不乖,”姜翡故意勒他的脖子,“別仗著自已體格好就胡亂折騰。”
說到體格好,裴涇的心思就開始不受控制。
他體格好,不正是應該用在該用的地方嗎?找回男人尊嚴的時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