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政學府入學前,所有學生都要參加封閉式的軍事訓練,路迦正好就是周宴珩的同期總指揮。
諷刺的是,因為周宴珩在團隊作戰中表現出了絕佳的指揮能力,還被授予了“優秀指揮官”的榮譽,當時的頒獎嘉賓就是路迦,所以兩人曾有過一面之緣。
路迦雖然不深涉鯨港權勢,但對周家的底細還是知道一些的。
云鄉忽然戒嚴,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那會兒他就已經猜到,是周家出手了。
所以眼下看見周宴珩也并不意外。
“少爺,您認識他?”陳明生見周宴珩忽然打起了招呼,一臉錯愕。
“路長官也算我的授業恩師。”說著,周宴珩側過頭,看向陳明生和門口的助理,“你們先出去,我和長官單獨聊聊。”
“這……”
按理說,周宴珩既然見過路迦,應該在看到通緝畫像時就猜到他的身份了,可他卻什么都沒說,任由商會像無頭蒼蠅般亂撞。
陳明生一時拿不準周宴珩的態度,張了張嘴,又把話咽了回去。
助理已經轉身走到了門口,見陳明生沒動,出聲提醒:“陳會長?”
陳明生不敢多說什么,臉上堆起虛浮的笑。
臨出門前,他終究沒忍住,開口問道:“少爺,資料還沒找到,您要不……”
不等他說完,轉眸緩緩移向了陳明生。
那目光里沒什么特別的情緒,甚至稱得上平靜。
陳明生立刻意識到自已僭越了,反手抽了自已一嘴巴,“少爺您自便。”
助理全程面無表情,等陳明生出了密室,立刻關上了門。
周宴珩身體后仰,一只胳膊搭著扶手,表情閑散,“這群蠢貨沒見識過上將的骨頭有多硬,長官受累了。”
他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像是在點評一件與已無關的事。
密室里慘白的光線落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隱在陰影里,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真正的情緒。
路迦沒有接話,只是沉默地看著他,胸膛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牽扯著傷口,帶來一陣陣鈍痛。
周宴珩等了幾秒,見他不語,緩緩站起身,在距離路迦極近的地方停下,俯身彎腰,目光與他平視。
“長官。我知道你不怕死,我也知道憑你的本事一定把東西藏得好好的,我對找東西和逼供沒有興趣,不如,我幫你一把?”
路迦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抿緊。
周宴珩瞥了他一眼,語氣中甚至帶著一絲惋惜,“如果周家沒有了,我也會很麻煩,所以你的命大概率是保不住了。不過,看在你們這么努力的份上,我可以網開一面。”
見路迦依舊不為所動,周宴珩也不在意,自顧自從口袋里掏出一臺磨壞的手機扔在路迦腳下。
路迦終于有了反應,撩著帶血的眸子死死盯著周宴珩:“你想做什么?”
周宴珩臉上那點閑散的笑意淡了下去,他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椅上的男人。
“你活不了了,但你的消息可以傳出去。這是你的手機,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
路迦轉眸看著腳下的手機,他臉上沒有任何對死亡的恐懼,只有對抉擇的沉思。
“你所有的聯絡線都已經斷了,唯一能聯系的只有一個。”
周宴珩垂眸,纖長的眼睫壓不住眼底的幽光。
他說:“長官,你要聯系阿珊嗎?”
路迦整個人幾乎在一瞬間僵滯,錯愕片刻,他立馬回神強行將自已拉了回來。
但已經來不及了,那短暫的失神在周宴珩眼中已經是呼之欲出的答案。
“呵~”周宴珩輕笑了一聲,“還真沒死?!我倒是小看她了,只是不知道老爺子知道這個消息,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意識到自已犯錯的路迦呼吸急促了幾分。
周宴珩退后兩步,重新恢復了那種淡漠的掌控姿態。
他從腰后掏出手槍,拉槍上膛,“長官,你現在可以做決定了,是帶著資料一起下地獄,還是賭一把,再跟我們斗一局?”
“你可要想清楚哦,周綺珊也姓周,她未必能接受真相。”
路迦緩緩閉眼:“我……”
*
密室厚重的鐵門外,走廊燈光昏黃。
助理背靠著冰冷的墻壁,站得筆直。
陳明生則在一旁焦躁地踱著步,時不時瞥一眼緊閉的鐵門,又看看面無表情的助理,想說什么,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時間在壓抑的沉默中緩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突然——
“砰!”
一聲極具穿透力的槍響,毫無預兆地撕裂了門外的死寂!
門外兩人臉色驚變。
助理眼神一厲,沒有任何猶豫,擰動門把手,極其粗暴地推開密室門沖了進去。
陳明生則嚇得差點跳起來,抱頭跟在其后。
密室內,慘白的燈光依舊。
路迦身上的繩索不知何時已被解開,粗糙的麻繩散落在地上。
他整個人匍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距離那把翻倒的鐵椅不遠,一只手還保持著向前伸出的姿勢。
而在他指尖前方,那部磨花的手機機殼中央有一個清晰的彈孔,屏幕已經一分為二。
眼前的景象讓兩人瞬間僵在原地。
周宴珩就站在幾步開外,手中的槍口還飄著一縷極淡的青煙。
他神色平靜,甚至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倦怠。
聽見身后的動靜,周宴珩緩緩側過頭,目光掃過門口驚疑不定的兩人。
陳明生一眼就認出了地上的手機是他們從路迦身上繳獲的重要物證。
他看看地上的路迦,又看看周宴珩手中的槍,腦子有點跟不上節奏,“少……少爺?這……這是……”
周宴珩手腕一翻,轉身朝著門口走去,經過助理身邊時,語調隨意:“問不出來,要殺要剮,你們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