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葉寒聲的眉心驟然鎖緊。
他望著近在咫尺的沈蘊——
她的眼尾凌厲如刀，唇角雖掛著笑意，眼中卻無半分暖色，唯余一片冰冷的失望。
當觸及那目光時，他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喘不過氣來。
直到此刻，葉寒聲才恍然驚覺。
她的慍怒，根源或許遠不止于他的隱瞞。
更深重的……
應該是他擅自剝奪了她的選擇權，自以為是的替她讓出決定。
沈蘊冷笑一聲，抬手扣住他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向外甩開：
“你倒好意思趕過來攔我？”
“莫非你以為，你說的這些，我猜不出來？”
“葉寒聲，你也未免太過君子了。”
沈蘊盯著他的眼睛，開啟尖酸刻薄模式：“昔日滾在我榻上時，撕扯衣裳的狠勁哪去了？”
“如今受了傷，瞞我不說，反倒攔我知情……清高得很。”
“莫非在你眼里，我是需要被你庇護的弱者？”
聽到這番話，葉寒聲面色瞬間蒼白了不少。
他的唇瓣微動，似要言語，沈蘊卻已翻掌凝出一道火球。
躍動的火光勾勒出她明艷的側臉：“我還要去尋剩下的人，你既為我入秘境，我自不會拋下你。”
話音微頓，她指尖的火球突然膨脹變大，熱浪逼人：
“但你的丹田若是一直漏著……還是莫要跟來了。”
“待出了這秘境，你我各奔東西。”
言罷，沈蘊隨手將火球甩出。
轟！
那方隔絕結界連通其外的金色符文應聲破碎。
葉寒聲渾身一震，顯然承受了反噬的沖擊。
沈蘊立刻收回目光，裝作沒看見，然后徑直向結界破裂處走去。
方才那一擊，她自有分寸。
雖不至于加重葉寒聲的傷勢，卻也足夠他疼上一疼。
身心俱痛，方為教訓。
看他下次還敢不敢這般行事了。
裙擺翻飛間，沈蘊將眼底的微瀾壓下，任由月芒悄然跟上。
月芒見她面色仍未緩和，便知葉寒聲這個廢物到底沒能安撫好她。
他干脆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守在旁邊，生怕被丟下。
葉寒聲靜立在原地，沉默許久，才抬手將殘余的破損結界盡數撤去。
而后忽然苦笑一聲：“既知是錯，認了便是。”
“終究……她仍為我留了余地。”
何況，他記得沈蘊曾說過，偏愛這副皮囊。
念及此，葉寒聲用指尖攏過散亂的墨發，將玉冠重新束正，又仔細撫平衣襟褶皺。
不過瞬息，破碎的狼狽盡褪，端方清雅的君子之相復現如初。
他快速尋了處僻靜之地，設陣調息。
這丹田若不盡快愈合，怕是要追不上那道身影了。
……
沈蘊站在一處空曠之地，指尖的靈光一閃而逝，司幽曇的聲音逐漸消散在空氣中。
那只小狗剛從機緣處出來，便連發了數道傳音符，追問她在哪里。
沈蘊環顧四周，只見秘境空曠蒼茫，天地一色，沒有任何能說出口的標志性景物。
她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指路。
躊躇片刻后，沈蘊突然仰頭望向天空，目光落在一朵形狀宛如肥碩兔子的云團上。
于是便捏訣回了一道傳音：“我在秘境西面，站在一朵很可愛的云下面。”
“……”
傳音符另一端，司幽曇捏著符紙的指尖忽然一頓。
他沉默片刻，發出一聲重重的嘆息。
“等我。”
話音落下，玄色身影已化成殘影。
司幽曇催動秘法，在重疊的暗隙中游走閃爍，向著西方疾掠而去。
而沈蘊聽到他回的這兩個字，眼中頓時一亮，嘴角也跟著抑制不住地上揚。
這小狗……竟然聽懂了她的意思？
她不由得驚嘆出聲：“原來我還有點指路的天賦！”
一旁的月芒垂首立于她身側，將整段對話聽得真切，幾欲開口勸阻。
他想提醒沈蘊，那朵很可愛的云早在她打出傳音符的那一刻就已飄離原位，如今早已不知去向。
但最終，還是將話咽了回去。
他生怕多說一句，便會惹怒她，換來那張冰冷如霜的臉。
這一路走來，主人甚至未曾與他說過一句話……
思緒翻涌，月芒忽又想起葉寒聲被獨自拋下的狼狽模樣，心底竟升起一絲僥幸：
至少，自已還未淪落至那樣的境地。
這念頭剛一冒頭，前方的沈蘊突然轉過身子，目光直刺而來。
“跪下。”
月芒指尖一顫，迅速撩起衣擺屈膝落地。
暮色順著肩線滑落，將沈蘊的眼神映得十分凌厲：“可知自已錯在何處？”
喉結急促滾動，月芒垂首啞聲：“……知道。”
“說清楚。”
“我不該……”他的唇間滲出苦澀：“幫葉寒聲欺瞞主人。”
“就這些？”
月芒抿了抿唇，連忙補上半句：“還有，我不該自作主張……替主人考量行事。”
“替我考量？”
沈蘊眸光一沉，忽然逼近一步，用手掐住他的下頜。
“你可曾真正明白過自已的身份？”
“不止是靈寵而已。”
月芒被迫仰起頭，呼吸瞬間一窒。
不止是靈寵……？
他心頭劇震，尚未來得及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暗示，對方的聲音便再次落下：
“你是這世上，唯一知曉我所有秘密的人。”
沈蘊眼底暗火翻涌，指尖力道寸寸加重：“與這蕓蕓眾生皆不通。”
話音未落，她突然俯身逼近。
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吹得月芒的睫毛微微顫動。
“若連你都對我有所欺瞞……”
她的指腹狠狠擦過他的唇瓣，留下一道刺目的紅痕。
“你說，在這世上，我還能信誰？”
【叮——月芒好感度+20，目前好感度：490】
月芒的瞳孔劇烈收縮，心跳幾乎停滯。
原來竟是這般緣由……
難怪她會震怒至此。
他所犯下的，竟然是這樣難以饒恕的過錯。
剎那間，那雙明亮的眼眸中便蓄記了淚水。
月芒顧不得跪倒在地的狼狽姿態，伸手緊緊攥住沈蘊鮮紅的裙擺。
嗚咽混著哀求從喉間擠出：
“我錯了。”
“我知錯了，主人。”
淚水滑落，浸濕了顫動的睫毛，順著蒼白的臉頰劃出一道道濕痕。
“……不會再有下次了，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