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出發的時候，燕然心里還想著，有這么多現場證物，無論如何他們都能找到一些線索。
可是他卻萬萬沒想到，現場的線索不是沒有，而是太多了，多到讓人無所適從！
……
按照燕然心中的判斷，如果能夠證明這些刺客是遼國派來的，那就能推導出一個事實。
那個遼國使者耶律及達看起來老實，實際上卻是在扮豬吃虎。他派人偷取了金國使團的毒藥，然后暗害燕然的隊伍，其實是想挑撥離間，讓金國與宋國結仇。
如果那些刺客身上的證據證實，他們來自金國。那就說明之前踏紗所說的那些話里，有關毒藥和解藥被盜的事，完全是撒謊！
在這之后，燕然想要找解藥，只要盯準金國人就行！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當情況擺在自己眼前時，竟是如此錯綜復雜！
……
案發以后，城門附近的軍士就已經把現場完全封鎖起來，等待燕然派人來查問。
因此燕然和蘇信，還有蘇依瑤姑娘來到城門時，此處和剛剛打完那場大戰的情形一模一樣。
只是鮮血差不多已經被大雨沖刷干凈，所有的尸體肉塊上，都帶著蒼白的顏色。
隨即他們開始檢驗尸體和兵刃……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首先就是：在場的所有刺客尸體，包括燕然他們在城門洞里擊殺的那個扁擔里藏著長刀的那位、被羊小白在城門洞里用極樂毒殺的三十多位。
還有羊小白走出城門之后，在城門洞以東毒殺的二十幾個，蘇依瑤用龍嘯蜃樓在城門洞以西殺掉的二十多個。
還有鐵棒、鐵錐、雙刀、毒針四個金面刺客，一共七十九具尸體……
……竟然全都是大宋人！
這一點非常容易分辨，這個時代，無論是西夏遼國還是金國，發型都和大宋人截然不同。
他們各自有在頭上不同位置剃發，然后留辮子的習俗。
這些人即便是模仿大宋人，留起了一定長度的頭發，頭皮上之前剃發后，被太陽曬過的位置，顏色也跟完全沒剃過的地方不一樣。
這個特征在四五年之內都是不會變的，所以最起碼能證明，這些人不是最近這段時間從外域進入大宋的。
甚至有很大的可能，他們就是土生土長的大宋人！
然后就是這些刺客身上穿的衣服，雖然每個人都是黑的，但是衣料不同，縫紉的手法也是千差萬別，更是新舊不一。
如果一定要說這些衣服之間有什么共同點，就是看起來全都是由自家手工縫制的。
這在大宋是非常普遍的現象，基本上每個人穿的衣服，都是出自家中女眷之手。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天一神針安錦繡阿姨來了也是束手無策，七十九件衣服就有七十九處來路，你讓他們到哪兒去找？
然后就是兵刃，情形也和衣服差不多，刀劍長短輕重不一，制作手法也是千差萬別。
似乎每一件兵刃，都出自不同的鐵匠之手，哪怕最厲害那四個金面刺客的兵刃也是如此！
只有一件兵刃與眾不同，就是已經落到羊小白手里的白骨針，那東西并非鋼鐵打制，同樣無法判斷它的來路。
之后就是四位刺客臉上的金面具，蘇信看了之后，說那是純金錘揲而成。
四張黃金面具倒是出自同一個作坊，而且是大宋匠人的手藝。
只不過大宋的大江南北，幾乎每個城鎮里都有大大小小的銀樓，銀樓里的匠人更是不計其數。
那些黃金面具上，又沒有什么特殊的工藝和奇巧的手法，所以來歷也很難查證。
還有那些尸體……樣子就更是千奇百怪。
從那些保存相對完整的尸體上看，有的人渾身上下很干凈，有的卻像是一年沒洗過澡了。
有的手掌細嫩，明顯是家境富裕，有的卻是粗手大腳，一看就是干粗活的。
他們的相貌沒什么出奇之處，和普通大宋人完全沒區別，而且所有人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點屬于個人的東西。
玉墜荷包、戒指火鐮，甚至是銀子銅錢，這些都是通通沒有！
看完了尸體之后，蘇信和蘇依瑤兩人面面相覷，完全摸不著頭腦。
“這些人是哪兒冒出來的？看起來竟然像是一盤散沙！”蘇依瑤喃喃自語地說道：
“可是他們動手的時候，我看得很清楚！”
“一個個舍生忘死，動作兇悍異常，而且配合嚴密，行動堅決果斷。”
“沒有一人遲疑，沒有一人退卻，完全不是一盤散沙的樣子啊？”
燕然這皺緊了眉頭……眼前的情況對蘇信和蘇依瑤來說十分陌生，但對他而言，卻是熟悉至極。
……這些人，是一群間諜！
用大宋這個時代的話來說，他們是密諜，是經過精密組織，潛伏下來的一群人。
小侯爺嘆了口氣，向著蘇信和蘇依瑤說道：“這些刺客，每一個都有不同的身份，卻屬于同一個組織。”
“他們不管是帳房先生還是小商小販，是當兵的還是搖船的，其實都是掩護而已。”
“這些人曾在一起接受訓練，然后又分散開來各自潛伏。只要一接到命令，他們就會聚攏在一起，統一開始行動。”
“在密諜組織層級之中，他們屬于行動組，或者說是專門用于執行任務的直屬武力。”
“這些人執行能力非常強，隱藏得很深，而且悍不畏死！”
“要得到這些人的拼死效命，要把他們訓練出來再潛伏下去，需要很大的人力物力。”
“再加上那四位名武功極高的金面刺客，需要的財富和時間更是不可計量。”
“呵……這就有意思了！”
當燕然說到這里時，他輕輕笑了一下，弄得蘇信和蘇依瑤全都驚訝地看著他。
只見這位燕然小侯爺，此時他的眼中，閃耀著無法形容的奇異光彩！
……
燕然心中暗自想道：原本我拿到了武德司，擴充勢力，籌備金銀，就是想要打造一個這樣的組織！
行動組只是其中的一環，還要有休眠、潛伏、刺殺、情報傳遞、武器研發、密諜學院等等各種職能的部門，組合成一個強大的密諜組織。
可是沒想到，我還沒有來得及將個計劃付諸實踐，卻已經有人訓練出了這種嚴密的密諜體系。
這就好玩了……居然有對手可以和我交鋒？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