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大軍匆匆上岸,地勢狹小軍陣施展不開,咱們?nèi)硕鄤荼姷膬?yōu)勢就發(fā)揮不出來。”
“后邊還沒有足夠的縱深可以后退,一旦敵軍反撲,我軍受挫,直接就被人趕到江水里去了!”
“此外,江寧的反賊軍隊不能打,不代表別處的反賊也不能打啊!”
“末將已經(jīng)查過了,江寧守將正是方臘賊軍中大將龐萬春……此人勇猛異常,極難對付!”
“若是以末將所見,丹徒、江陰這樣的硬骨頭,不妨再讓燕然去啃兩口……若是崩了他的牙,摧折了他的銳氣,那就是最好不過!”
“就算他能打得下來也沒關(guān)系,反正賊軍要是屢屢敗在燕然這一千護衛(wèi)手下,那就能證明他們是真的沒實力和我大軍相抗。”
“到時候大帥只管想個理由,把燕然撤下來,整個江南由咱們來橫掃推進。收復(fù)兩浙之地的大功,還不都是將主爺您的?”
“有道理,那就再讓他試試!”
聽到此處時,譚稹也是暗暗點頭!
他心說這個賴天寶果然是精通人情世故,對行軍打仗方面也很有心得。
既然如此,不妨再讓燕然上去打兩仗,試試反賊軍隊的成色。
要是燕然吃了大虧,甚至死在軍前,那是最好不過……要是他還能打贏,就說明反賊軍隊完全是一堆豆腐渣。
收復(fù)江南輕而易舉,接下來的功勞全都是咱家的,豈不是最好不過?
想到這里,譚稹已經(jīng)暗自打定了主意。
之后他向賴天寶說道:“既然如此,咱們就準備出城,向反賊進攻,接著由燕然做先鋒!”
“將主爺英明!”
賴天寶連忙又送上一記馬屁,眼看著這位譚大帥臉上的陰云,也開始漸漸消散了……
譚稹讓人傳上了午飯,吃過之后便坐在帳中一個人靜靜思慮。
他想著如何給燕然再設(shè)計一個圈套,想辦法讓燕然答應(yīng),率領(lǐng)孤軍攻打丹徒、江陰。
這個惡當,務(wù)必要讓他上了不可!燕然這小子,絕對不能讓他在軍營里搗亂了!
……
眼看著日頭偏西,天還沒黑,譚稹就聽得大營營門那邊一片騷動。
人喊馬嘶之聲漸漸接近,看來是左帥燕然回來了!
譚稹心想,這么快就回來了?那燕然必定是鎩羽而歸,自已得假惺惺地安慰他幾句才是。
然后再把下午準備好的那套說辭拿出來,騙燕然去打丹徒……
他還琢磨著呢,就聽到外邊有衛(wèi)兵沖進來報告。
這衛(wèi)兵不但一路狂奔,甚至進帳的時候,還在地毯上差點絆了一跤。
看到衛(wèi)兵手忙腳亂的樣子,譚稹不禁暗自皺眉!
隨即就見那衛(wèi)兵跪在地上,向著譚稹回稟道:“稟大帥!”
“燕大帥回來了……您出去看看吧!”
“啊?讓我看什么?”
譚稹一時之間還沒搞明白,驚訝地問了一句。
然后他一邊起身往外走,一邊還在心里猜想:難道是說燕然真的找到了刺客,在拼殺的時候挨了刀子了?
要是他讓刺客給弄死了,倒也不失為……哎呀我的天!
等譚稹走出大帳,一看到眼前的情形,把他驚得渾身一震!
這一下子吃驚非小,譚稹差點驚呼出聲。他兩手一張,旁邊的護衛(wèi)連忙上去把這個搖搖晃晃的大帥扶住!
只見軍營里,停著一大排六七輛馬車,上邊拉的密密麻麻全都是死人!
尸首就像是堆放原木一般,在馬車廂板上橫著碼一層,豎著又是一層。粘稠淋漓的鮮血從廂板上漏下來,已經(jīng)在地上滴了一大片!
馬車上還放著一捆捆折斷的角弓羽箭、染血的刀槍斧頭,譚稹一看就知道,這不是他們禁軍的制式裝備,恐怕是那些刺客所用的兇器!
這邊燕然也跳下了他那匹高頭大馬,低頭用絲巾擦著他手上的鮮血……如今這位燕大帥一身金甲上,噴濺的到處都是鮮紅的血漿!
譚稹一下子明白過來,用手一推搡旁邊的賴天寶!
“去看看那些尸首……”
“是!”
這邊譚稹想著,這燕然是不是膽大包天,隨便抓了些江寧百姓就來殺良冒功?
他要是敢這么干,那他這禍惹的可就大了!咱家斷然不可能饒了他,這個小賊今天就要完蛋!
可是當他看到賴天寶跳上了一輛馬車,翻動了一下尸體之后,隨即就是一愣!
接連幾輛馬車檢查完畢,賴天寶甩著手上的污血說道:
“都是高鼻深目,各色眼睛的胡商……果然是那些刺客!”
“什么?”
譚稹聽見這話,身體又是一晃!
這一刻,他腦袋里嗡嗡作響,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是怎么做到的?
才半天工夫不到!燕然這小賊燕然居然找到這么多刺客,還把他們?nèi)冀o剿滅了?
這都是貨真價實的胡商,那賴天寶還能騙他不成?
燕然……他……這怎么可能!
譚大帥顫顫巍巍地走過去,親自來到了馬車前面。
隨即他就看到幾具尸體就在自已眼前,腦袋軟軟地垂在箱板下面。
幾個死不瞑目的家伙,要么眼珠碧綠,要么雙瞳灰藍……果然是胡商!
這些自已派了幾千兵將滿城搜索,一個都沒抓到的胡商!
“……有多少?”
譚稹轉(zhuǎn)過頭,上氣不接下氣地向著燕然問道。
“一百八十七個。”
燕然淡淡地說道:“本帥抓住了他們聚集的匪巢,一場鏖戰(zhàn)滅了這些刺客。”
“這……”
譚稹聽到燕然說得輕描淡寫,只覺得自已的心里一陣絞痛!
……又被他立下了一件大功!
清剿城內(nèi)叛匪,如此干脆利落,半日之內(nèi)他就肅清了江寧城!
真是讓人惱恨交加,氣得額頭上的血管,都在不由自主地跳個不停!
而這時的燕然,卻丟了那塊染血的絲巾,上前扶住了譚稹,拉著他向著中軍大帳走去。
一邊走,他還一邊淡淡地說道:“之前咱們發(fā)往汴京的軍報,既然寫清了事由和負責的人就是我,也該有始有終才對。”
“來譚大帥,咱們再寫一封軍報,即刻向朝廷報喜,就說江寧城中的刺客反賊,已經(jīng)全數(shù)被我殺盡了!”
“你!”
此刻的譚稹,已經(jīng)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連耳朵里都在嗡嗡作響!
他甚至想到了朝廷接到軍報之后,會發(fā)生什么……
這才半天時間!就相繼送去了兩封軍報。也就是說在天子的朝堂上,兩封軍報會在同一天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