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卓俊遠發完消息,我就刪掉了記錄,并且直接關掉了手機。
紀云州洗完澡以后,我還和他討論了一下專業問題,沒有表現出半點異常。
但睡覺的時候紀云州有點委屈:“老婆,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沒有啊。”我一臉真誠地看著他。
“那你怎么不肯讓我抱著你睡覺了?”紀云州蹙眉,挺難過地看著我,眼巴巴的,“你不愛我了嗎?”
我被他這個樣子逗笑了:“你什么時候變這么脆弱了,動不動就說別人不愛你了?”
這不是紀云州的風格,他是天之驕子,成長環境順遂又優越,又天賦異稟,才貌雙全,這世界偏愛他,他怎么會變成如今這種沒有安全感的樣子?
或許,他會這樣表現,是因為他心虛。
他對我隱瞞了真相,這才會一再恐慌擔心我不愛他。
“在失去你的這件事情上,我一直都是很脆弱的,而且我想,我會一直脆弱。”他認真說著,眼睛已經微微泛紅了。
看起來是像是真的難過了。
我便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埋著性子解釋:“不是不愛你了,是天氣太熱了,我們繼續抱在一起睡覺不舒服。”
“這套房子的冷氣很足啊。”紀云州眼巴巴看著我。
“我身體越來越笨重了,喜歡一個人的自由空間,你抱著我,我會覺得自己被鎖喉。”我也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空氣寂靜,紀云州眨了眨眼睛讓步了:“我居然會讓老婆有鎖喉感?好,那今晚我乖乖平躺,不抱你了。”
我點點頭:“好。”
心底涌出一股難得的放松感,我暗自松了一口氣。
其實紀云州一直都很細心克制,即便他在睡夢當中,也沒可能鎖我的喉,我用這個當借口,其實只是為了回避他的親密。
疑心一旦生起,罪名即成立。
雖然我還需要一些確切的證據來驗證唐語童的話,但我確實對紀云州生出了疑心,我開始回避他了。
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我需要冷靜,我承認紀云州對我是很好的,我也能夠感受到他很愛我,而且是越來越愛我,可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更擔心自己得不到真相。
我想知道真相。
我怕自己因為太在乎這份感情,而放棄追查真相。
夜色深了,我背對著紀云州側臥,卻始終難以入睡,今夜月光明亮,如水的月光從窗口傾泄而入,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清香,耳邊還有紀云州的呼吸聲。
我的腦子里亂作一團,全是今天唐語童跟我講的話,以及紀云州當時看我的神情。
我分不清楚,到底什么誰說的才是真的。
就在此時,紀云州翻了一個身,他的手搭上了我的手臂,聲音低低的在我耳邊。
如同夢囈:“老婆,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我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
那不是夢囈。
紀云州的呼吸一直都沒有平穩過,他根本就沒有睡著,他現在是清醒的。
他和我一樣,在這安靜的夜里失眠。
這句問話是一句試探。
聽起來,他像是真的很害怕失去我。
可我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卻只覺得一股濃郁的悲傷將自己淹沒。
心頭沉甸甸的,從緩慢到加速墜入谷底。
有些事情我大概已經有了答案。
紀云州的手依舊搭在我手臂上,那句話說完以后他再也沒有說什么,我也始終沒有回答他,就這么保持著僵硬的動作。
月光如水,那股清涼似乎滲透了窗口的玻璃,滲入我們的臥室,將我周圍的空氣也渲染出涼意,我的眼底卻微微發熱。
我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溢出,卻一片冰涼。
許久之后,紀云州終于收回他的手臂,我聽到了他低低的嘆息聲。
我們在同一張床上,背對而臥,心的距離卻在無聲中拉遠,越來越遠。
我不知道自己何時睡著的,但當我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是中午十點半。
紀云州早就起床上班了,我想著與卓俊遠的約定,也趕緊起身準備收拾一下。
其實中洲大廈離我這邊并不遠,我打車過去很方便,可我心里迫切想要跟卓俊遠見面,洗漱的速度都加快了。
然而,當我走出臥室以后,腳步卻頓住了。
餐桌上放著早餐。
南瓜小米粥,蔥花小餅,水煮雞蛋,還有兩個清淡小菜。
餐桌上放著一只小紙條,是紀云州的筆跡:“老婆,我沒法等你醒來一起吃早餐了,早餐就給你放在這里了,你醒來趕緊吃哦,然后乖乖在家等我,中午我回來帶你一起吃飯去。”
居然是他做的早餐,我有些意外。
更意外的是,他中午還要回來,要帶我一起去吃飯。
我的心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輕輕捏了一下,是溫柔的接觸,也是無聲的觸動。
粥已經涼了,我也沒打算吃這頓早餐,可是看著這些紀云州親手做的飯菜,我的心遲疑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間,我甚至冒出了一個念頭:要不,就到此為止吧。
別繼續查探真相了。
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呢?那畢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已經翻篇了。
真正的兇手很快就能被抓捕歸案,我的父母已經安息,紀云州現在對我很好,公婆都很疼我。
這個時候翻出真相又能如何呢?萬一,萬一真相真的是我猜想的那樣,我又該何去何從。
我該如何面對紀云州和公婆,我又將如何繼續在紀家待下去?還有孩子……
我低下頭,手掌撫上了高高隆起的小腹,胎兒似乎與我有所感應,輕輕地踢了我一腳。
那個念頭就更加清晰了:要不,今天就別去見卓俊遠了,那件事情就到此為止,我不繼續追查了,就當我從來沒聽唐語童說過那件事。
可,就在此刻,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我幾乎是下意識取出手機接通了電話:“卓記者,怎么了?”
“哈哈,你現在方便嗎沈醫生?咱們現在就可以見面,我那個采訪暫時取消了,今天咱們可以不用那么緊張地擠時間了。”電話那頭是卓俊遠爽朗的笑聲,“對了,你這會兒在哪兒?”
“我在景園。”
“那太好了,我剛好就在這附近,我去接你。”卓俊遠說完就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