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災(zāi)延綿,宴席上并沒什么山珍。
一只烤雞,已經(jīng)是這些飯菜中最好的了。
余下的,便是一些粗糠青菜。
看得出來,慕容修是想極力招待好蕭萬平,但確實(shí)能力有限。
蕭萬平倒也不在意。
一路挨餓,這只烤雞對他來說就是山珍,片刻后,已經(jīng)盡數(shù)入肚。
見此,慕容修心中愧意稍減。
“王爺,不瞞您說,現(xiàn)下慕容氏,著實(shí)拿不出什么山珍海味招待,讓你見笑了。”
擦了一下嘴邊油漬,蕭萬平朗聲笑道:“主君,這是小王這輩子吃過的,最好的烤雞!”
聽到這話,慕容修心中感激,舉起酒杯敬了蕭萬平。
扈三喜也站了出來:“王爺,您送來的兩千車糧面,不知道能救活多少慕容氏子民,下官替他們,敬王爺一杯!”
“請!”
蕭萬平大方舉杯,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慕容修始終保持著對蕭萬平的敬重。
但卻只字不提歲貢一事。
反而,慕容修對“劉蘇”本身,似乎很感興趣。
“對了平西王,孤聽說你路上遭遇伏殺,可曾查明是什么人?”
蕭萬平停下手中酒杯,隨后輕輕放回案桌。
“主君,沒什么,小風(fēng)小浪罷了?!?/p>
他不愿多言。
慕容修卻呵呵笑著,舉杯說道:“王爺身邊,好像少了些什么人?!?/p>
他早已接到陳平密報(bào)。
蕭萬平離開的時(shí)候,趙不全等人已經(jīng)不見了。
現(xiàn)下太舟山匪患早已絕跡,蕭萬平在雙谷遭到埋伏,慕容修很容易便聯(lián)想到。
這是他們內(nèi)亂。
聞言,蕭萬平一怔。
隨后跟著大笑。
“看來主君對小王身邊的人,甚為上心??!”
聽到這話,慕容修察覺到蕭萬平話語里的不喜,立刻換上一副態(tài)度。
“王爺切莫誤會(huì),孤知道渭寧暗流涌動(dòng),你和太子關(guān)系微妙,孤這么說,只是想和王爺坦誠以待,若王爺有麻煩,用得著慕容氏的地方,盡管開口?!?/p>
雙眼斜著看向慕容修,見他言語真誠,不像撒謊,蕭萬平心中方才釋然。
“不必了,一些逆賊罷了,本王已經(jīng)處理了,至于其他需要嘛...”
說到這,他看著慕容修,戛然而止。
見此,慕容修會(huì)意。
他隨即站起,衣袖一揮:“今日宴席到此,諸卿散了!”
“是,主君,微臣告辭!”
一眾官員紛紛離座站起,逐步離開映月閣。
“扈相留步!”
慕容修蒼老的聲音,叫住了扈三喜。
轉(zhuǎn)過身,扈三喜朝慕容修行了個(gè)禮,站在原地等候。
下了臺(tái)階,慕容修去到蕭萬平跟前。
“王爺,孤有一片竹林,可愿隨孤前往一觀?”
“小王之幸,主君請!”
眾人出了映月閣,羅信帶著青云軍,緊緊守護(hù)在他們身邊。
路上倒也無話。
及至穿過一個(gè)月洞門,一片蔥郁映入蕭萬平眼簾。
竹海如浪,無邊無際,風(fēng)自竹林起,吹得沙沙作響。
烈日被翠竹擋在外頭,置身此地,渾然察覺不到暑氣。
竹影森然,縱橫交錯(cuò),兜住了人間煙火。
驀然間,蕭萬平心頭竟萌生出寂靜空闊之感。
縱然身處城市喧囂,此刻的他,心中只剩一抹清幽。
走到竹林盡頭,那里有一處亭子。
宮女內(nèi)侍早已備好茶點(diǎn)。
兩人分賓主落座,扈三喜在慕容修背后恭敬豎立。
白瀟和鬼醫(yī),一左一右,也站到了蕭萬平背后。
扈三喜親自替蕭萬平斟了一杯茶水。
蕭萬平頷首致意。
端起茶盞,慕容修笑著道:“別人喜歡花花草草,孤卻獨(dú)愛竹,平西王可知為何?”
看了一眼竹林,蕭萬平微微一笑。
“竹,君子也,其剛?cè)岵?jì),挺拔不屈,又兼四季常青,這清幽之境,很容易讓人有脫俗之感,看來主君,像是個(gè)世外高人!”
聽到這番話,慕容修不置可否,旋即捋須笑著。
“平西王過譽(yù)了!”
他指著座下石椅,繼續(xù)道:“身處這個(gè)位置,想當(dāng)什么世外高人,那是奢侈?!?/p>
慕容修否定了蕭萬平的說法。
放下茶盞,蕭萬平不打算再打太極。
“既然主君統(tǒng)領(lǐng)慕容氏,那小王便斗膽猜測,您喜歡竹子,是因?yàn)槠?..厚積薄發(fā)!”
這句話,讓慕容修嘴角不自覺一顫。
但他很快恢復(fù)笑容。
“王爺,此話何意?”
“竹者,在土里積蓄營養(yǎng),可達(dá)數(shù)年之久,一旦破土而出,每日增長最高可達(dá)五六尺,只需半個(gè)月,便能長到頂峰?!?/p>
說到這,蕭萬平意味深長看了慕容修一眼。
隨后繼續(xù)道:“主君是希望慕容氏像竹子一般,厚積而薄發(fā)?”
慕容修一怔,訕訕一笑,舉起茶盞掩蓋住自已神色。
“王爺說笑了,慕容修彈丸之地,要什么厚積薄發(fā),孤只愿慕容氏風(fēng)調(diào)雨順,百姓安居,惟愿足矣!”
這番話,讓蕭萬平臉上笑容逐漸消失。
“主君,您也說了,小王不遠(yuǎn)千里,自掏腰包前來賑災(zāi),又承諾扈相,今年慕容氏歲貢,小王一力擔(dān)下,做這些,可不是聽主君跟小王虛與委蛇的?!?/p>
此言一出,慕容修眼里閃過一絲寒芒。
但旋即被些許無奈代替。
見此,蕭萬平也懶得與他拉扯,隨手一揮。
白瀟遞過一個(gè)錦盒。
接過錦盒,蕭萬平將其放在石桌上,將其打開。
“這是三十萬兩,足夠你們慕容氏今年歲貢,本王說到做到!”
一見到那沓厚厚的銀錢,慕容修和扈三喜不著痕跡對視一眼。
兩人眼中,同時(shí)閃過一絲精光!
“好,王爺一言九鼎,叫人敬佩!”
慕容修還未說話,扈三喜便已率先說道。
一臉鄭重,蕭萬平繼續(xù)道:“小王知道主君對令千金一事,始終懷恨在心,小王可以理解,但當(dāng)下,還請主君以慕容氏子民為重。”
聽到這話,慕容修眼里,閃過一絲晶瑩。
“唉!”
他長嘆一口氣:“十八年了,孤也該放下了?!?/p>
右手放在石桌上,蕭萬平身軀前傾。
“不,你不應(yīng)該放下!”
此話一出,慕容修和扈三喜神情大變。
他們以為,蕭萬平前面那番話,是勸他們放下仇恨,真心實(shí)意歸順大梁。
卻沒想到,蕭萬平來了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