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凡心中劇震，那股自土坑中彌漫開來的熟悉氣息，他絕不會認錯——恢宏、古老、帶著一絲仿佛源自上古時期的滄桑，正是無始天宮獨有的道韻！
類似的氣息，他曾在焚天鼎和無始印上多次體會過，早已深深烙印在腦海深處。
由于距離尚遠，且那物件被挖掘者捧在手中，靈光雖柔和卻也有些晃眼，寧凡一時難以看清其具體形貌，或許是一塊殘碑，或許是一枚古玉，又或是其他什么形態的物件。
但無論如何，僅憑其散發著無始天宮氣息這一點，就足以讓寧凡心跳加速，生出強烈的占有欲。
這東西，很可能與無始天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只要和無始天宮沾上關系，就絕對不會弱。
焚天鼎，無始印皆是如此。
可是……
腦海中立刻響起了老祖、瓊明神女以及靈虛仙子再三的告誡。
初入玄域，務必低調，切勿多生事端。他此刻的身份是‘陰陽神宗弟子寧凡’，而非那個‘無始天宮圣子’，貿然與陌生人沖突，顯然違背了最初的行動計劃。
但這東西……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它落入他人之手？
寧凡眉頭緊鎖，內心掙扎起來。
無始天宮相關的物品可遇不可求，錯過此次，下次不知何時才能再遇。
而正當他權衡利弊，思索是悄然退走還是伺機而動時，場中異變突生。
那兩名挖掘者似乎完成了初步的清理，其中一人下意識地抬頭四望，目光恰好掃過寧凡藏身的灌木叢。
四道視線，在空中驟然碰撞！
“誰！？”
“你是誰……”
“……”
兩人瞬間警覺，幾乎是本能地擺出了防御姿態，周身靈力隱而不發，眼神銳利地盯住寧凡的方向。
當他們目光落在寧凡胸前那黑白色調分明，道韻蔓延的陰陽魚紋樣時，先是一怔，隨即臉上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一種混合了驚訝與玩味的笑容，那笑容中甚至帶著幾分毫不掩飾的輕視。
“陰陽神宗？呵，你是那個寧凡？”
其中一人語帶戲謔地開口。
寧凡：“……？”
啥！？
他心中警鈴大作，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
易容術明明已經生效，容貌氣質都與原本大相徑庭，為何這兩人能一口道破他的身份？
難道這易容術有什么破綻？
還是對方有特殊法門能看穿偽裝？
強壓下心中的驚疑，寧凡面上不動聲色，既然對方已經知道自己身份，那就干脆承認。
“你們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二人聞言，相視一笑，笑容中的譏諷意味更濃。
先前開口那人用下巴點了點寧凡的胸口，語氣輕佻。
“你這身衣服，這陰陽魚的標記，不是陰陽神宗是什么？清流域誰人不知？”
寧凡微微頷首，這一點他無法否認。
宗門服飾和徽記是身份的象征，被認出來歷并不奇怪。但僅憑這個，應該無法具體到個人才對。
另一人接著話頭，嗤笑道。
“呵呵，這有何難猜？你們陰陽神宗弟子進入萬武神域并不容易吧，現如今，有資格踏入這萬武神域玄域的，除了你們那位圣女殿下——靈虛仙子，不就只剩你這么一個剛剛爬上地榜，的寧凡了嗎？”
他上下打量著寧凡。
“你難道是靈虛仙子嗎？”
寧凡：“……”
嘶——
原來如此！
是這個道理，對方兩人應該連自己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他長啥樣根本沒有關系。
寧凡瞬間恍然，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
對方并非看穿了他的易容，而是基于對陰陽神宗現狀的了解，進行的合理推斷。
看就算如此，易容并非無用，它成功地將‘陰陽神宗寧凡’與‘無始天宮圣子’這兩個身份在視覺上徹底區分開來，這才是其最大的價值所在。
想通了這一點，寧凡的目光也隨之落在了對面兩人的胸前徽記上——
那是一柄造型凌厲，泛著青光的微型小劍圖案。
青劍宗！
寧凡的嘴角，幾乎控制不住地緩緩上揚，勾勒出一抹冰冷而帶著幾分興奮的弧度。
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剛才還在糾結要不要為了那件寶物出手，現在，這個選擇題瞬間變得簡單無比。
“兩位朋友。”
寧凡踏前一步，不再隱藏身形，臉上的憨厚表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銳利如刀鋒般的神采，他聲音平穩，卻帶著一絲不容錯辨的寒意。
“真是……緣分啊，對吧？”
“你們手中的寶貝。”
“寧某也有些興趣。”
“……”
寧凡那帶著明顯挑釁意味的話語清晰地傳入這兩名青劍宗來人耳中，二人先是一愣，隨即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可笑的事情一般，對視一眼，繼而爆發出毫不掩飾的哄堂大笑，笑聲在寂靜的林間空地上回蕩，充滿了譏誚與不屑。
一人冷笑：
“豎子狂妄！登了個地榜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若不是在這萬武神域之中，老夫一個小拇指便可將你碾死。”
另一人手持那截古樸手杖，一邊漫不經心地將手杖在掌心拋動著，一邊用嘲弄的目光斜睨著寧凡，嗤笑道：“你莫非以為我們是普通的青劍宗弟子？告訴你吧！老夫乃青劍宗長老紀禮，這位是我弟弟紀常，亦為青劍宗長老，老夫二人均為天極境！現在，你還想要我們的東西嗎？”
在他拋動手杖的間隙，寧凡終于得以看清那物件的全貌——那是一截約莫二尺長短的手杖，通體呈現暗沉木質，但細看卻又隱隱泛著金屬光澤，杖身雕刻著難以辨認的古老紋路，頂端似乎曾有鑲嵌之物，如今卻只剩一個凹陷的槽位。
盡管殘缺，其散發出的無始天宮特有的蒼茫道韻卻依舊清晰可辨。
具體有何用途，寧凡一時也難以揣測，但那股源自同源的吸引感卻愈發強烈。
寧凡面對二人的嘲弄，神色不變，只是周身的氣息卻漸漸沉凝起來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長老又如何？
這可是在萬武神域，同境界戰斗，他可從來沒怕過！
“手底下見真章吧。”
“……”
這兩名青劍宗長老聞言，眼中嘲弄之色更濃。
“你殺我宋青書師侄，又害我宗天才崔烈慘死擂臺，看來，今天這仇可以報了！”
話音未落，兩人周身劍氣勃發，凌厲的劍意鎖定寧凡，顯然已是動了殺心，要將寧凡徹底留在此地。
——萬武神域的死，也是真正的死！
然而面對這凜冽的殺意，寧凡卻是巋然不懼，內心甚至毫無波瀾。
在這萬武神域，大家的境界都被壓制在玄極境巔峰，同階之爭，他寧凡何曾怕過誰？
莫說是天極境長老，就算此刻來的是一流宗門的道主級別高手，只要境界被壓制在同一水平，寧凡也有信心與之一戰！
畢竟，道主級別的人物，他又不是沒打過。
“讓我來看看，天極境高手的手段！”
寧凡不再廢話，眼中精光一閃。
下一刻。
紀禮、紀常兄弟極有默契地身影同時晃動，如同兩道青色鬼魅，一左一右，呈犄角之勢向寧凡包夾而來！
兩人速度極快，出手更是狠辣刁鉆，哥哥紀禮劍指寧凡咽喉，弟弟紀常直取寧凡丹田氣海，劍氣破空，發出嗤嗤銳響。
顯然是打算一擊必殺，毫不留情！
就在這間不容發之際，寧凡心念一動，周身氣息陡然變化，整個人的存在變淡，似乎和周圍天地融合在一起——
“天人意，開！”
霎時間，以寧凡為中心，方圓十丈內的天地仿佛變得截然不同。
空氣的流動，塵埃的飄蕩，對方劍氣撕裂空間的軌跡，甚至紀禮、紀常兄弟的心跳，靈力在經脈中奔涌的節奏……
一切細微的變化，都如同掌上觀紋般，清晰無比地映照在他的心湖之中。
在天人意那玄妙無比的感知籠罩下，紀禮、紀常兄弟那迅若疾雷、配合默契的左右夾擊，在寧凡的‘眼中’卻仿佛被拆解成了無數個緩慢而清晰的片段。
兩人靈力運轉的路徑，招數變化的軌跡都如同繪制在畫卷之上。
纖毫畢現。
寧凡身形微動，看似只是隨意地向側后方滑出半步，幅度小得驚人，卻妙到巔毫地同時避開了紀禮直刺咽喉的凌厲劍指與紀常狠戳丹田的陰毒一擊。
兩人的攻擊幾乎擦著他的衣角掠過，帶起的勁風吹動了他的發梢，卻未能傷及他分毫。
寧凡并非單純的閃躲，他的反擊已然發出。
寧凡并未動用任何花哨的武技，僅僅是借著閃避的勢頭，腰身一擰，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彈般，順勢直搗黃龍，目標直指剛剛一擊落空，身形略顯遲滯的弟弟紀常的胸口。
這一拳樸實無華，卻凝聚了寧凡一身雄厚無匹的根基之力，拳鋒所過之處，空氣發出低沉的嗚咽聲。
紀常并非全力施為，面對寧凡的反擊，他第一時間將左臂猛地橫亙于胸前，試圖硬撼下這一拳，他對自己的修為也有著相當的自信，即便倉促格擋，最多也只是被震退幾步，手臂酸麻而已。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在場中炸開！
雙臂交擊的瞬間，紀常的臉色驟變，他只覺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沿著他的手臂洶涌襲來，那力量之雄渾，遠超他的想象。
劇痛瞬間傳來，身體都向后踉蹌。
“噔噔噔噔——”
紀常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倒退，每一步都在堅實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腳印，足足退出了十幾步遠，才勉強穩住身形。
他體內氣血一陣翻涌，險些一口逆血噴出。
紀常急忙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臂，只見小臂處已然一片青紫腫脹，劇烈的疼痛陣陣傳來，顯然臂骨雖未斷裂，但也受到了不輕的震蕩損傷。
紀常抬起頭，望向寧凡，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
“嗯？這……這力道，怎么會如此恐怖？！”
他早先自然也聽聞過關于寧凡的種種傳聞，尤其是此子根基異常雄厚，能夠越階戰斗。
但他可是天極境強者，甚至能摸到天榜的尾巴，在這萬武神域中更是打磨根基多年，怎么會不敵這么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
硬接了寧凡一拳后，他才真切地體會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根基雄厚’。
那是一種純粹在力量層面上的絕對壓制，單論肉身之力與靈力的凝練程度，他竟似乎完全落于下風！？
別說對方是出自陰陽神宗這個向來根基虛浮的二流宗門，哪怕是中州的那些天才，也很難做到如此程度吧！
這完全顛覆了他對陰陽神宗弟子的固有印象。
而寧凡也是微微皺起眉頭。
“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