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流G650的引擎發出平穩的轟鳴,將飛機送入萬米高空的平流層。
窗外是墨藍色的天鵝絨,點綴著鉆石般的星辰。
機艙內,恒溫系統將港城那股濕熱的空氣徹底隔絕,只剩下真皮座椅和名貴木材散發出的淡淡香氣。
陸軒沒有看風景,他只是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但大腦卻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
那陣突如其來的耳鳴已經消失,但那種被鎖定的冰冷感覺,卻像是紋身一樣烙印在了他的靈魂深處。
葉傾城。
那個女人,真的像個神一樣,坐在云端之上,俯瞰著人間。
他之前吞噬林婉如的氣運,從灰色晉升到藍色,對方毫無反應。
他攪動津門風云,把慕容雪這條紫氣天驕拉下馬,對方也只是派了個投影過來,像是在拍死一只蒼蠅。
可這次不一樣。
在港城,他把白詩涵這個積攢了二十多年人血功德的“活菩薩”連根拔起,將那260點渾濁但龐大的綠色氣運一口吞下。
他的天運總量,從449點,暴漲到了709點。
量變引起了質變。
系統彈出的那兩行血紅色的警告,現在還在他腦海里閃爍。
【隨著宿主天運等級接近“金色”門檻,您在氣運網絡中的亮度已無法被常規手段遮蔽。】
【對于高維捕食者“葉傾城”而言,您現在的存在感,相當于黑夜里的一座燈塔。】
燈塔……
陸軒心里泛起一陣苦澀。
他一直以為自已是潛伏在黑暗中的獵人,小心翼翼地追蹤著獵物,一擊斃命,然后迅速遠遁。
可現在系統告訴他,他搞錯了。
他不是獵人,他只是黑暗森林里一團越來越亮的篝火。篝火燒得越旺,就越容易吸引來那些真正恐怖的、潛伏在黑暗最深處的頂級掠食者。
他以為自已在升級打怪,殊不知,在怪物的眼里,他只是一個越來越顯眼的經驗包。
“陸先生,您的水。”
慕容科技港城分部的負責人張偉,小心翼翼地遞過來一杯溫水。
他看陸軒的眼神,已經從之前的敬畏,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恐懼。
今晚發生的一切,已經徹底顛覆了他四十多年的人生觀。
那個在港城被捧上神壇、連特首都要禮讓三分的白家大小姐,就在他眼前,像個小丑一樣,被一層層剝光了外衣,最后被警察像拖死狗一樣拖走。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眼前這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從頭到尾,甚至連一杯香檳都沒喝完。
他就像個坐在劇院第一排的觀眾,冷眼看著舞臺上的鬧劇,直到劇終,才慢悠悠地起身離場。
這種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手段,已經不是凡人能擁有的了。
“謝謝。”陸軒接過水杯,卻沒有喝。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杯壁上輕輕劃過,感受著那股涼意。
“港城的事情,處理得怎么樣了?”他問。
“已經……已經按您的吩咐,讓慕容小姐去處理了。”
張偉的聲音有些發顫,“所有和‘陸之行’這個身份有關的監控錄像、出入境記錄、酒店登記信息,都會在二十四小時內被徹底清除。對外,您……您從未到過港城。”
“很好。”陸軒點了點頭。
雖然他知道這只是自欺欺人。對于葉傾城那種存在來說,物理層面的痕跡根本不重要。
她能感知到的,是“天運”的波動,是一種玄之又玄的因果律。
但他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他需要時間。
在那個女人失去耐心,決定親自下場掐滅他這盞“燈塔”之前,他必須找到反擊的手段。
而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個基于慕容蝶天才構想的“天運雷達”。
他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需要龐大的算力,需要一個能隔絕一切窺探的堡壘,來完成這個瘋狂的計劃。
他拿出那部加密衛星電話,直接撥通了蘇晚晴的號碼。
電話幾乎是秒接。
“回來了?”蘇晚晴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陸軒能聽出其中隱藏的一絲關切。
“在路上。”陸軒沒有廢話,“港城的事情辦完了,但我惹上了更大的麻煩。
我需要立刻回你那個地下掩體,另外,把超算中心的使用權限給我。從現在開始,二十四小時不能停。”
電話那頭的蘇晚晴沉默了兩秒。
她是個極其聰明的女人,立刻從陸軒這急促的語氣中,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危險氣息。
上一次陸軒這么著急,是被慕容家的私人武裝追殺。
而這一次,他口中的“更大的麻煩”,又會是什么?
是那個能引動天象、一擊摧毀一棟大樓的恐怖女人嗎?
“我知道了。”蘇晚晴沒有多問,“掩體這邊隨時為你準備著。超算中心的最高權限,我馬上給你開放。津門機場這邊,我會安排人接你,走特殊通道,不會留下任何記錄。”
“好。”
掛斷電話,陸軒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蘇晚晴是他目前唯一可以信任,并且有能力為他提供庇護的盟友。
他靠在舷窗上,看著下方飛速掠過的、被城市燈火勾勒出輪廓的海岸線。
飛機正在進入內地領空。
但他心里那股被窺視的感覺,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愈發清晰。
就像有一只無形的眼睛,始終懸在漆黑的夜幕之上,冷漠地注視著他這架小小的飛機,在廣袤的大地上,拉出一道微不足道的航跡。
他現在就像一個暴露在狙擊鏡下的目標,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對方扣下扳機之前,躲進掩體。
飛機在津門國際機場的專用停機坪上緩緩降落。
沒有客梯車,一輛黑色的紅旗轎車直接開到了飛機旁邊。
陸軒沒有理會身后張偉的告別,提著自已的背包,快步走下舷梯,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開車的,是蘇晚晴身邊那個戴金絲眼鏡的親信。
車輛沒有走任何常規路線,而是通過機場內部的秘密通道,直接駛入了一條不對外開放的軍用公路。
車窗外,是飛速倒退的夜色。
陸軒一言不發,只是盯著窗外。
他能感覺到,那股來自高維的窺探感,正在慢慢減弱。
不是對方放棄了,而是他正在進入一個信號的“盲區”。
蘇家的這個地下掩體,其防御級別遠超他的想象,不光能隔絕物理層面的攻擊,似乎連這種形而上的窺探,都能起到一定的屏蔽作用。
這讓他松了口氣。
至少,他為自已爭取到了一點喘息的時間。
汽車駛入那片熟悉的莊園區,最終停在了地下掩體的入口。
厚重的合金大門在身后緩緩關閉,發出沉悶的聲響。
當那扇門徹底合上的瞬間,陸軒感覺自已像是從深海回到了陸地,那種無時無刻不存在的壓迫感,終于徹底消失了。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已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濕透。
指揮中心里,燈火通明。
蘇晚晴正站在巨大的電子屏前,屏幕上顯示的,正是蘇家那座超算中心的主界面。
看到陸軒進來,她轉過身,遞過來一個平板電腦。
“最高權限已經給你了。這座‘天河四號’的民用版,雖然比不上國家級的,但它的算力,足以在三秒鐘內推演出未來一周全球股市的所有可能性。應該……夠你用了吧?”
陸軒接過平板,看著上面那復雜的后臺界面,點了點頭。
“夠了。”
他沒有客套,直接走到主控臺前,將自已的加密筆記本連接上去。
他要把那個還處于雛形階段的“天運雷達”,移植到這臺戰爭巨獸的身體里。
蘇晚晴就站在他身后,安靜地看著。
她看著陸軒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一行行她完全無法理解的代碼,如同瀑布般在屏幕上刷新。
她不懂技術,但她能看懂陸軒臉上的表情。
那是一種極度的專注,一種與時間賽跑的緊迫感,還有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破釜沉舟的瘋狂。
這個男人,到底在和什么樣的敵人戰斗?
就在陸軒準備將第一批數據上傳到超算中心進行模擬運算時,指揮中心內部通訊系統,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警報聲。
不是外部入侵。
而是有人,通過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繞過了所有防火墻的加密渠道,向這里發送了一段通訊請求。
一名技術人員臉色煞白地跑了過來。
“蘇……蘇小姐,有……有不明來源的通訊請求,對方直接連接到了我們的核心服務器!我們的防火墻……對它完全無效!”
蘇-晚晴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這里可是蘇家的核心堡壘!怎么可能有人能如此輕易地突破防御?
陸軒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他看著屏幕上那個不斷閃爍的、代表著未知連接的圖標,心里咯噔一下。
難道是葉傾城?她這么快就找上門了?
不對。
如果是她,根本不需要用這種方式,她會直接把這里從物理上抹平。
那會是誰?
“接進來。”陸軒冷靜地說道,“把信號源追蹤打開,我要知道對方在哪。”
“是!”
技術人員手指顫抖地按下了接通鍵。
下一秒,指揮中心的主屏幕上,出現了一張臉。
一張美到讓人窒息,美到不似凡人的臉。
女人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歲,穿著一身素雅的白色長裙,黑發如瀑,眼神清澈如山間的清泉。
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身后似乎是一間古色古香的書房。
但她一開口,聲音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陸軒,或者說……云天河。”
“我是云舒。”
“我們,該談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