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剛剛有些平復的審判廳,再次被這斬釘截鐵、細節(jié)確鑿的反駁攪得天翻地覆!
葉鼎這次說得太具體了!
他不僅否定了面具的字樣,更是強調(diào)了自已“親眼所見”、“親手觸碰”、“仔細查看”的過程!
這完全符合一個多疑老狐貍的行事邏輯!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么林登手中這副刻著“Greed”的面具,就根本不能證明什么,反而可能是個精心準備的幌子!
矛盾再次激化,而且指向了更核心的細節(jié)。
是葉鼎在絕境中謊話連篇、死不悔改?
還是林登的解釋中,藏著一個關于面具真?zhèn)蔚闹旅┒矗?/p>
眾人的目光如同鐘擺,再次在兩人之間劇烈搖擺,充滿了不確定性和更深的疑懼。
連國王蘇昊的眉頭也幾不可察地蹙了起來,事情的復雜程度顯然超出了簡單的“證物誤解”。
就在這紛亂狐疑的氛圍中,有一人卻顯得格外平靜,甚至……有些過于悠閑了。
周客不知何時,已經(jīng)從大廳中央稍微靠邊的位置,悄然移至了一根巨大廊柱的陰影旁。
那里不知是誰搬來了一張原本給年老體弱大臣暫歇的、鋪著軟墊的高背座椅。
周客竟毫不客氣地坐了上去,身體微微后仰,以一種極其放松的姿態(tài)倚靠著椅背,一只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掌托著下巴。
他胸前的“傲雪寒梅徽記”在陰影中泛著幽冷的微光,映著他平靜無波的眼眸。
對于眼前這場關乎骷髏會核心身份、足以震動國本的激烈指控與反指控,他仿佛只是在觀賞一場與已無關的、略顯冗長的戲劇。
他的內(nèi)心,遠非表面這般閑適。
關于林登的身份,周客早有自已的判斷。
時間循環(huán)中的協(xié)作,林登展現(xiàn)出的敏銳、布局能力以及對某些“規(guī)則”的熟悉,早已超越了普通輔政大臣甚至一般陰謀家的范疇。
那份從容,那份對大局的掌控欲,還有偶爾流露出的、與年齡和經(jīng)歷不符的深沉……
都讓周客無法完全相信林登僅僅是一個“忠臣”或“投機者”。
骷髏會?七宗罪?懶惰?
周客不置可否。
但他可以肯定,林登絕非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葉鼎的指控或許有泄憤和拉人下水的成分,但其中某些細節(jié),比如對骷髏會內(nèi)部規(guī)則的確信,很可能觸碰到了部分真實。
而林登的解釋,雖然每次都能邏輯自洽,甚至拿出“證據(jù)”,但總給人一種過于完美、仿佛提前演練過無數(shù)遍的感覺。
他知道,自已遲早需要介入這場紛爭。
不是作為新任梅花家主去評判忠奸,而是作為那個曾打破時間循環(huán)、窺見過部分“規(guī)則”的局中人。
林登身上的謎團,與骷髏會的陰影,很可能與他所經(jīng)歷的循環(huán),甚至與梅花神牌更深層的秘密有關。
若任由事態(tài)在謊言與詭辯中滑向不可知的方向,最終可能會引發(fā)連國王都難以控制的亂局。
但不是現(xiàn)在。
現(xiàn)在,火藥味正濃,真相的碎片被雙方撕扯得四處飛濺。
貿(mào)然下場,只會讓自已過早地卷入漩渦中心,成為新的靶子。
他需要更清晰的脈絡,更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
所以,他選擇坐山觀虎斗。
甚至刻意表現(xiàn)出一種超然事外的慵懶姿態(tài)。
這既能降低自已的存在感,避免被急于證明自已的某一方拖下水,也能以一個更冷靜、更抽離的視角,觀察林登和葉鼎的每一個破綻,觀察在場每一位重臣的真實反應。
他的目光淡淡地掃過林登那始終平靜的臉,掃過葉鼎癲狂卻不乏細節(jié)的嘶吼,掃過國王深沉難測的眼神,掃過夢千海蓄勢待發(fā)的凝重,掃過莊嵐眼中閃爍的算計……
好戲,還在后頭。
他需要耐心,需要等到那根最關鍵的發(fā)條,轉(zhuǎn)到合適的位置。
在周客近乎漠然的注視下,在眾人再次聚焦的、充滿質(zhì)詢的目光中,面對葉鼎那幾乎可以稱為“細節(jié)確鑿”的拼死反駁,林登的反應,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他沒有激烈地駁斥葉鼎胡說八道。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手中的暗金骷髏面具在指尖微微轉(zhuǎn)動,反射著冰冷的光澤。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激動得渾身發(fā)抖、獨眼中布滿血絲與瘋狂的葉鼎。
他的臉上,重新浮現(xiàn)出那種溫文爾雅、卻在此刻顯得格外令人心寒的平靜微笑。
接著,他用一種清晰、平和,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客觀事實般的語調(diào),緩緩開口,說出了那句讓所有人瞬間啞口無言、幾乎懷疑自已耳朵的話:
“關于這一點……”
“葉大人,我想,可能是您當時……”
“看錯了。”
看……錯了?
輕飄飄的兩個字,卻比任何激烈的辯駁都更讓人感到一種毛骨悚然的荒謬與……強勢。
這不是解釋,這幾乎是……否定對方認知能力的、居高臨下的裁定。
審判廳內(nèi),陷入了徹底的無言以對。
連喘息聲都似乎消失了。
葉鼎的狂怒僵在臉上,獨眼瞪大到極限,仿佛無法理解自已用盡生命最后力氣擲出的指控,竟被如此輕易地、近乎侮辱性地“駁回”。
國王的眼神驟然變得無比銳利。
周客托著下巴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輕輕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