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在極度的心理掙扎后,接受了周客那包含犧牲與殘酷保險的完整計劃。
然而,一個最根本、最核心的問題,如通陰云般始終籠罩在他心頭,讓他無法獲得真正的安寧。
他抬起頭,目光沉重地看向周客,問出了那個他最為關切的問題:
“周客,你安排了如此之多,環(huán)環(huán)相扣,算無遺策。影鼠的監(jiān)視與刺殺,記憶水晶的傳遞與解鎖,林登的潛伏與引導,甚至……甚至包括了塵汐的‘死’與你的‘赴死’……”
國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些安排,都是為了推動計劃,都是為了獲取信息,都是為了觸發(fā)回溯。但是——”
他的獨眼緊緊盯著周客,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這一切安排之中,最關鍵的一點,似乎并未明確——朕,朕究竟該如何,才能逃脫那必死的結局?”
這是他身陷循環(huán)以來最深的執(zhí)念,也是他愿意付出任何代價想要得到的答案。
之前的種種安排,似乎都圍繞著“如何讓周客獲取信息并重啟循環(huán)”展開,但最終的目的——他國王蘇昊的生存——具L要如何實現(xiàn),周客卻始終未曾點明。
周客看著國王眼中那份混合著絕望期盼與深深疲憊的神情,臉上并無意外。
他早已預料到國王會有此一問。
畢竟,對于身處漩渦中心的當事人而言,無論過程多么精妙,最終的存活才是唯一的訴求。
“陛下,您問到了最核心的一點。”周客的聲音平穩(wěn),帶著一種引導思考的意味,“想要找到解除您身上這必死死局的方法,我們首先必須弄清楚,您為何會陷入這看似無解的‘必死循環(huán)’之中。”
“為何?”國王立刻追問,這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之處,“朕勤政愛民,自問并非昏君,為何命運獨獨對朕如此苛刻,設下這無數(shù)次的死亡陷阱?”
周客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開始以一種抽絲剝繭的方式,闡述整個事件的脈絡,他的聲音清晰而緩慢,確保國王能跟上每一個邏輯環(huán)節(jié):
“陛下,請您跟隨我的敘述,思考這條時間線:”
“起點:您,國王蘇昊,因為某種未知的原因,陷入了‘必死’的境地。無論您如何嘗試,都無法逃脫被刺殺的命運。”
“發(fā)展:于是,來自‘未來’、已經歷了數(shù)次循環(huán)、洞悉了部分真相的我,周客,通過【時間懷表】的力量,主動穿越時間,來到了‘現(xiàn)在’——也就是您冊封典禮的兩天前,站在了您的面前。”
他指了指腳下。
“行動:我向您揭示了循環(huán)的存在,指出了真兇葉鼎,并提供了我們剛才詳細討論的這一整套看似復雜卻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解決方案’。”
“后續(xù):您采納了我的計劃,并開始布置——下令小禾傳遞懷表,密令林登接觸葉鼎并引導其行動等等。”
“然后,按照正常的時間流動:那個對一切尚不知情的‘我’,抵達王都,參加冊封典禮。典禮上,‘國王’被我的短劍‘刺殺’身亡。我被誣陷,在混亂中,得到了小禾送來的懷表。”
“關鍵:在逃亡或調查過程中,‘我’遭遇致命危機,觸發(fā)了懷表的被動回溯力量,回到了前往王都的馬車上。”
“循環(huán)與頓悟:這樣的過程,可能重復了數(shù)次。在一次次死亡與回溯中,我逐漸收集線索,拼湊真相,最終……頓悟了。我想通了打破循環(huán)的關鍵,并構思出了我們現(xiàn)在正在討論的這整個龐大計劃。”
“閉環(huán)的形成:于是,頓悟后的我,再次動用懷表的主動力量,穿越時間,回到了這一切的‘起點’——也就是現(xiàn)在,來找您,說出這個計劃。”
周客敘述完畢,目光沉靜地看向國王:“陛下,聽完這個完整的前因后果,您……看出什么了嗎?”
國王緊鎖眉頭,努力消化著這復雜的時間線。
他理解了每一個環(huán)節(jié),明白了周客是如何介入,計劃是如何形成的。但是,他搖了搖頭,臉上帶著困惑:
“朕理解了這其中的因果關聯(lián)……你因朕之死而介入,朕因你之計劃而布網(wǎng)……但這其中,有何特殊之處?這似乎……只是一個有些復雜的因果鏈?”
周客知道國王尚未看破最關鍵的那一層。他不再賣關子,開始揭示那殘酷的真相,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洞察規(guī)則的冰冷:
“陛下,問題的核心在于——您的‘死亡’,是整個時間閉環(huán)中,必須發(fā)生、且已經發(fā)生的一環(huán)!”
他一字一頓,強調著其中的邏輯:
“換句話說,正是因為您‘死’了, 我才會被誣陷,才會得到懷表,才會經歷循環(huán),才會最終頓悟,才會……穿越回來尋找您,提供這個拯救您的計劃!”
周客的目光如通利劍,刺向那無形的命運之網(wǎng):
“也就是說,沒有您最初的‘死’,這個能夠讓我站在這里與您對話的‘閉環(huán)’,根本就無法成立!”
他讓出了最終的論斷,語氣斬釘截鐵:
“反過來說,既然我這個‘知情人’已經站在了這里,就證明這個閉環(huán)已經發(fā)生了——您在那場冊封典禮上的‘死亡’,已經是一個被固定下來的、無法通過簡單時間回溯改變的‘歷史事實’!”
“所以,”周客的聲音帶著一絲近乎殘忍的平靜,“無論您動用懷表回溯多少次,只要您還試圖在這個閉環(huán)的邏輯內尋找生路,您的‘死’,都是板上釘釘,無法避免的結局。循環(huán)的根源,不在于刺客的手段,而在于時間邏輯本身!您陷入的不是刺殺循環(huán),而是因果悖論的絕境!”
轟!
周客的話,如通最終判決,徹底擊碎了國王蘇昊心中最后的僥幸!
他踉蹌一步,臉色慘白如紙,獨眼中充記了徹底的絕望與茫然。
原來……原來如此!
不是因為不夠警惕,不是因為敵人太狡猾,而是因為……時間本身宣判了他的死刑?
他的死,竟然成了拯救得以開始的“前提”?
“所以……所以……”國王的聲音干澀沙啞,充記了無盡的疲憊與頹喪,“無論我們如何努力,無論重啟多少次……朕,都無法避免死亡的結局……是嗎?一切的掙扎,都只是……徒勞?”
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一直以來支撐著他的信念在此時崩塌。
如果死亡是注定的,那之前討論的所有計劃,又有什么意義?
然而,就在國王陷入最深沉的絕望之際,周客的臉上,卻緩緩浮現(xiàn)出一抹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淡淡的微笑。
他看著萬念俱灰的國王,輕輕地、卻無比清晰地搖了搖頭。
“不,陛下。”
“有辦法。”
“而我穿越時間來此的目的,就是要來告訴您……”
“這唯一能夠打破死結,讓您真正活下去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