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葉鼎說的話后,林登目光贊賞地掃過影鼠。
隨后,林登的目光,又落在葉鼎身上:
“葉鼎大人安排影鼠做的事,恐怕不止這些吧?”
“比如之前在東南工坊區,費心布置那個能量不穩、風格古老的神代爆彈?”
“或是更早之前在迎賓館周客房內,小心翼翼安放那些需要避開王室結界感知的微型竊聽器?”
聽到林登提起之前的“功績”,葉鼎的獨眼中不禁流露出得意之色。
戒備之心在這一刻徹底被炫耀的欲望沖淡。
他哈哈一笑,擺了擺手,語氣帶著幾分自矜:
“林登大人過譽了。工坊區那爆彈,不過是按你提供的圖紙和地點,調動葉家資源秘密安置的玩意兒。”
“你倒是一直不愿意告訴我,那炸彈到底有什么用處。不過我現在想來,應該是為了我們的計劃,吸引王都守衛用的吧。”
葉鼎當然不明白,爆彈有著解鎖記憶水晶的功能,他只當自已出色安排了林登安排的任務。
“說起來,那東西能量反應極其不穩定,風格古老得嚇人,為了避開王室監察司的例行巡查,可是費了不少手腳。”
他越說越興奮,仿佛在回顧一場精心策劃的藝術品創作,繼續道:“至于迎賓館那些竊聽器?都是些小玩意兒。”
“哼,不過是確保能掌握周客那小子一舉一動的小手段罷了。”
“畢竟,周客可是我們選定的嫁禍人選,擔負弒君罪名的替罪羊!他的一言一行,當然要想盡辦法,掌控在手中!”
“布置這竊聽器,倒也沒費多少功夫。”
“迎賓館的檢查雖強,但總有漏洞可鉆,尤其是對內部人員疏于防范的地方。”
“只是沒想到,那小子警覺性不低......嗯,后來似乎有所察覺,不過也無所謂了,大局已定嘛!”
林登微笑著點頭,適時地將話題引向更深處:
“是啊,大局已定。”
“說起來,葉大人真是運籌帷幄,還在王都之外安排了一場針對周客和蘇塵汐的伏擊。”
“還用了那極其罕見的、能侵蝕金級強者生命的劇毒。”
“那毒,可是連宮廷御醫都難以察覺的奇物。”
提到這個,葉鼎更是眉飛色舞,獨眼中閃過一絲狠辣:
“那是自然!對付這種潛在的麻煩,就必須一擊必殺,絕不能留后患!”
“我那毒藥,可是花了巨大代價才研發出來的!”
“這毒無色無味,中毒者即刻斃命,回天乏術!”
“本想若是周客和蘇塵汐那二人要是想逃走,就借此機會除掉。”
“徹底除掉周客這個最大的變數,順便讓蘇塵汐那個小丫頭也意外折損在外,可惜……功虧一簣!”
“沒想到,他們二人居然沒想著逃走,還留在了王都。”
他語氣中帶著一絲遺憾,但很快又被眼前的成功所取代。
“不過沒有關系,周客現在已經死了,蘇塵汐也早晚逃不掉!”
影鼠適時地低聲插了一句,帶著恰到好處的恭維:“大人真是算無遺策。”
這話更是拍到了葉鼎的馬屁。
他得意地哼了一聲,徹底放下了所有心防,話語如同開了閘的洪水,滔滔不絕:
“運氣?哼!在絕對的實力和謀劃面前,運氣不過是垂死掙扎!”
“說起來,今日承天殿上那景象,連我都吃了一驚。”
葉鼎的獨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困惑,但很快被更大的得意取代,“周客那柄短劍,竟然真的自已飛出來,精準無誤地刺死了蘇昊!”
“哈哈,省了我們多少麻煩!無需我們的人冒險近距離動手,也無需后續費力偽造證據,這弒君的罪名,老天爺都幫我們扣死在他頭上了!”
他頓了頓,看向林登,語氣帶著幾分探尋和更大的贊賞:“林登大人,這……莫非也是你的手筆?這短劍自行弒主,雖然結果完美,但著實在我預料之外。”
“我原定的計劃......可不是這樣的。”
林登臉上保持著溫和的微笑,輕輕頷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葉大人明鑒。此舉實乃不得已而為之的補救之策。”
“因為您之前精心策劃的、于冊封之后,在陛下用茶時實施的計劃……已經失敗了。”
“什么?”葉鼎臉上的得意瞬間僵住,獨眼猛地睜大,“失敗了?怎么可能!”
“我買通了御茶房的內應,要在國王蘇昊的茶里——放下劇毒!”
“劑量計算精確,人員安排完美,居然失敗了?!”
但葉鼎沒有多想,他再次一拍大腿,獨眼中燃燒著狂熱的光芒:
“雖然方法變了,至少,弒君的目的,還是達到了!”
“蘇昊那個老東西,優柔寡斷,頑固不化!我葉家為龍國付出多少?”
“他卻一心想著平衡,甚至還妄想重立那早已消亡的梅花家族,來分薄我們的權柄!”
“他早就該死了!這龍國的江山,只有在真正的強者手中才能穩固,才能更加強大!”
他猛地站起身,仿佛已經站在了權力之巔,揮舞著手臂,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嘶啞:
“只有徹底掃清了他這個最大的障礙,我葉家……不,是我葉鼎!才能真正掌控龍國的一切權柄!到時候,什么狗屁議會制約,什么其他家族的掣肘,都將成為歷史!整個龍國,都將只聆聽我一個人的聲音!匍匐在我葉鼎的腳下!”
他終于毫無保留地親口說出了那石破天驚的野望——
殺死國王,獨攬龍國大權!
牢房內,因為他這番毫不掩飾的狂言而出現了剎那的寂靜。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熱度,那是陰謀家暢想未來時的興奮與狂熱。
葉鼎似乎還沉浸在自已描繪的、充滿權力與征服的藍圖中,臉上泛著病態的紅光,胸膛劇烈起伏。
然而,就在這氣氛最熱烈、葉鼎最志得意滿、仿佛已經將龍國攥在手心的瞬間——
一直微笑著傾聽、并親手將他推向這興奮頂點的林登,臉上的笑容,如同被寒風吹滅的燭火,驟然消失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沉浸在權力幻想中的葉鼎,那雙平日里溫和深邃的眼眸,此刻冰冷得如同萬載寒冰。
里面沒有絲毫剛才的“贊同”與“推波助瀾”,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靈魂戰栗的冷漠與……審判。
這突如其來的、極致的沉默,與前一秒葉鼎激昂的宣言形成了無比尖銳、令人心悸的對比。
葉鼎臉上的興奮和紅光瞬間凝固,他揮舞的手臂僵在半空,暢快的話語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他猛地轉頭,看向突然沉默不語、眼神冰冷的林登,心頭那股被權力欲望點燃的火焰,仿佛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發出“嗤”的聲響,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無法言喻的恐慌。
“……林登?”
葉鼎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絲連他自已都未察覺的顫抖,“你……你怎么不說話了?”
牢房內的溫度,仿佛在這一瞬間,降到了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