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總等著看丁予期惱羞成怒的模樣,可他卻是唇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不緊不慢的回敬了他一番。
“那是自然,剛好我大嫂再過幾個月就要生孩子了,我二哥二嫂常去探望,到時候齊總有什么需要我代為關(guān)照的,我會一起告訴他們的。”
丁予期說到這里,特意頓了一瞬又道:“對了,我覺得方才齊總一擲千金的豪氣很有風(fēng)范,若能讓齊伯知曉,想必更能體會你的孝心。”
這就是明晃晃的威脅了,并且每個字都精準(zhǔn)無比的扎在了齊總心中痛點上。
齊總父親最厭惡的就是子弟揮霍無度,尤其現(xiàn)在正處在齊家未來繼承人的位置發(fā)生變化的微妙時機,等這件事傳到他耳邊,齊總肯定是要倒霉的。
雙方之間的氛圍生硬的像要凝固。
宋凝見齊總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也懶怠出言趕走他,而是適時垂下眼簾,指尖輕拂過拍賣手冊的紙頁,語氣低而清晰的開口:“下一件拍品似乎挺有意思。”
她仿佛全然沒注意到齊總鐵青的臉色,只偏頭對丁予期微微一笑:“好像還是一位當(dāng)代青年藝術(shù)家的畫作,色彩運用很大膽,看風(fēng)格很適合衛(wèi)斯理的前廳。”
這樣輕描淡寫將話題帶過的態(tài)度更顯得齊總此時的憤怒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齊總胸口劇烈起伏了一陣,很想不顧一切的在這里跟他們倆撕破臉,但他顧念到這里的場合,終究還是強行壓下火氣,只狠狠瞪了兩人一眼,拋下一句“我們走著瞧”便離開了。
帶著怒氣的腳步聲十分刺耳,當(dāng)即引得附近幾位賓客側(cè)目看了過去。
拍賣仍在順利進行中。
丁予期見宋凝對下一件拍品感興趣,自然是積極參與競拍,反正他來都來了,一定是要買一樣?xùn)|西回去的,既然如此倒不如買件她喜歡的。
可宋凝的注意力卻早就不在拍品上了,她能感覺到身后憤恨的視線始終未散,但卻一次都沒有因此回頭,是在不由自主的回憶方才的事。
當(dāng)丁予期同她指尖相觸時,從他掌心傳來的溫?zé)岷土Φ雷屗闹心硞€角落微微一動。
都說再一再二不再三,但這已經(jīng)是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心動了,或許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給她送來了一段緣分?
宋凝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開口:“謝謝你。”
丁予期偏過臉來看她,燈光在他深邃眼眸中投下細碎的光影,顯得他凝望她時的目光變得格外深情,連帶著發(fā)問時的聲線也格外醇厚:“忽然謝我做什么?”
他的聲音同樣放得很輕。
“謝謝你沒有插手,也謝謝你沒有自作主張的為我好。”宋凝說到這里,特意停頓了一下,含著些微笑意說,“當(dāng)然,最該謝謝你的還是恰到好處的補刀,那些秘密我全都不知道。”
宋凝因為父親背負著不明不白的冤屈的緣故,一直很受這個圈子里的人排斥,在她還是傅太太的時候,更是沒少在交際上受冷遇,幸好她能看得開,這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只是交際圈子一窄聽到的八卦難免會變少,平時全都是靠祝如星這個消息靈通的在補課。
相比之下,丁予期曾經(jīng)身為律師的職業(yè)優(yōu)勢就體現(xiàn)出來了,他不僅朋友多,交際廣,聽到的八卦一多,隨便組合一下就能派上用場,這時主動表示:“如果你喜歡聽,我隨時都能給你講。”
“不只是這些八卦,也還有你所感興趣的任何事,我知道你不愛交際,有非去不可的場合的話直接帶上我豈不是更省事?凝凝,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他不是剖白,勝似剖白的向她講述了自己的打算。
這個說好了演戲時才用的稱呼讓宋凝原本準(zhǔn)備好的措辭忽然間就說不出口了,而就在她怔神之際,他主動把話題扯回到了原本的軌道上:“不是早就說過,我們之間不必總說謝謝了么?”
“我習(xí)慣了。”宋凝忽閃著睫毛避開了他的目光,是生怕他又舊事重提,再講起他們目前關(guān)系的進展來。
丁予期注意到了她的小心思,非但沒戳破,反而不失愉悅的解釋自己的動機:“我只是看不慣他欺負你,而且也知道你能應(yīng)付,所以沒有貿(mào)然插手是我應(yīng)該做的。”
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一點都不簡單。
傅東擎從前為了追求宋凝,可謂是做足了表面功夫,他口口聲聲說著不會干涉她生活的話,可具體到行動上卻是總會對她指指點點,并且美其名曰是指導(dǎo)。
從前的宋凝一度還被這樣的假象給騙了,直到離婚后豁然開朗的意識到,原來他給她的感情根本就是有毒的。
現(xiàn)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丁予期的存在終于讓她明白了一段健康的感情到底該怎么相處。
正當(dāng)宋凝暗自思忖之時,拍賣師轉(zhuǎn)了個角度繼續(xù)介紹那幅讓她感興趣的畫,而畫面的主題也隨著光線的變化而發(fā)生了變化。
這是一幅尺寸不大的油畫,畫的是在雨夜中立著的一盞孤零零的路燈,當(dāng)暖黃的光暈在濕漉漉的石板路上氤開,周圍沉郁的藍黑色調(diào)立刻跟燈光附近的溫暖形成鮮明對比。
可在光線發(fā)生變化后,畫面給人的感受立刻就不一樣了,暖黃色的光暈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透著冷意的路燈,哪怕宋凝能猜出這是用了光敏顏料的結(jié)果,也還是認為它有詩意。
麗晶酒店不需要用不符合自身風(fēng)格的畫作裝飾什么,但衛(wèi)斯理酒店的風(fēng)格與她大不相同,會在這里常住的客人所追求的就是與眾不同。
至于八萬元的起拍價根本算不了什么。
這次宋凝沒有跟著舉牌,而是耐心的等著看會不會有人出來攪丁予期的局面,果然當(dāng)價格被叫到十五萬時,那個令人厭煩的聲音再次響起。
“二十萬!”齊總惡狠狠的開了個價。
反正臉已經(jīng)丟了,他父親那邊也必然沒法交代,但七十萬都已經(jīng)花了,再多花二十萬又能怎么樣?倒不如鐵了心跟他們杠到底,說不定還能扳回一局。
場內(nèi)再次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在宋凝和齊總之間逡巡,等著看這場好戲如何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