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十點半左右,我開車趕到了大唐鎮。
街上很熱鬧,隨處可見附近工業園上班的年輕人們,他們三三兩兩說笑著吃路邊攤。
本以為這個點兒書店已經歇業了,沒想到門還開著,店內的節能燈很亮,遠遠看去,那兩扇門就像是在散發著白光的天堂之門一樣。
鎖好車,我將馬大超搞來的自制槍別在了腰后,隨后壓低帽檐,快步向書店走去。
剛進門便看到徐同善帶著副老花鏡,他正趴在玻璃柜臺上研究著一枚大銅錢,一旁放著杯茶水在冒熱氣。
“干爹,晚上好。”
“你來這里做什么?”
“干爹,往常這個點兒書店早關門了,今天卻沒關門,明顯是在等人,我猜那個人是我。”我緊張說。
“哦?我當初只是提了一嘴說收你當義子,你還當真了?”
我點頭說是。
他平靜道:“手下人知道我喜歡收藏老銅錢兒,前天給我送來了一批,其中這枚看著十分特殊,我搞不清具體年代,你對這方面頗有研究,不妨掌下眼。”
我根本沒興趣看什么銅錢,但對方的話不敢拒絕,于是便接過來看了眼。
這是一枚直接約四公分的老銅錢,包漿溫潤,很厚重,背面無紋,正面浮雕刻有六名形態各異的立體佛像,有的盤腿而坐,有的雙手合十,這是老貨,但整體風格看著非常奇怪。
“這不是我們本土的銅錢。”
“怎么說?”
“這是外國的,應該來自爪哇島一帶,是老的,年代大致相當于我們這邊的明代早期,那邊兒家家戶戶有立塔的風俗,這錢兒應該是當年壓塔用的。”
“這確實是從國外來的,我還以為撿漏到了什么出譜的珍品。”
“雖不是本土銅錢,但這種很少見,估計存世量不會超過三十枚。”我道。
他隨手摘下老花鏡,放在一旁說:“我早年受過傷,身體方面有缺陷,這些年來陸陸續續收了幾個義子,本指望著等我老了好讓他們接班,結果都不成器,至于你,你這次來是為了臨時抱佛腳吧。”
眼前的中年男人其貌不揚,怎么看都像是個普普通通的書店小老板。
實際情況是,整個黑白兩道,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他的可怕,這是和田哥同量級的人物,只是和田哥很不同,他身上找不到一點田哥的那種氣場。
我恭敬道:“是,我這次是碰到麻煩,來抱佛腳了,但是說心里話,我從小沒見過爹娘,打第一眼看到您的那天,我就覺得您很像我那素未謀面的父親。”
對方聽后,瞇起眼睛道:“江湖迭代,后生可畏,你是真不要臉。”
我立即抱拳道:“我不要臉,我要命!”
“我差點被人搞死!干爹你應該早查到了一些內幕消息!可你卻一直在暗中布局瞞著我!現在出事了!我想活命!不找你還能找誰?”
“哦?你怎么判斷的我知道內幕?你師傅告訴你的?”
“不是,把頭什么都沒說,是我自己猜到的。”
“當初你讓我帶那盆花回去送給把頭,那花是彼岸花,在古代也叫石蒜,是種藥材!東山下的溫泉池中就含有那東西的成分,石蒜是江家定期派人投放到溫泉池中的,所以,你早查到了幕后的江家。”
“你當時考慮的是,如果把頭收到花后沒能理解你想傳達的意思,那你就不會和把頭合作。”
“這些是你自己想到的?”
“是。”
“不錯,心思很細致,看來我要重新考慮下要不要正式收你當義子了。”
“當時讓你帶花回去,是想給王把頭一個信號,但他知道的比我要早,而且整整早了一個月。”
“此事之前,我不清楚千島湖那小地方有這么牛比的家族存在,所以我花了心思深挖背后線索,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了一跳,這個江家手中掌握的財富量,恐怕不弱與我背后的教會。”
“不光有錢,這個家族中還有了不得的人物,和得罪那些單槍匹馬的江湖人不同,你們這次是真正意義上的踢到了鐵板。”
“干爹,那你應該知道江家的財富是從何而來。”
他端起杯子吹了吹氣,喝了口茶:“是因為那什么寶藏,沒想到幾百年的傳說竟然都是真的。”
我道:“是起義軍的寶藏,數量遠不止民間傳的九缸十八鍋,我推測可能堆成了一座山,就好比淳安傳說中的銀架山。”
“那批寶藏帶有詛咒,當年村長家族的直系后代都有先天殘疾,要么腦癱,要么瘸子,要么瞎子。”
“這類說辭你信?”
“我信。”
“我是職業吃這碗飯的,我明白世界上有這類東西存在,干爹,你見沒見過會動的陰滋尸?你見沒見過有種藍色的藥水給死人灌一小口,死人就能睜開眼。”
他舉著茶杯道:“田三久的馬子,不就是喝了那種藥水?”
我有些驚訝,他竟然知道那個秘密,難道田哥身邊有他的人存在?
某些記憶在腦海中閃過,我語氣恐慌道:“我們發現了某些禁忌,但將那些禁忌從某些地方帶出來的都是有錢有勢的人!好比當年的長春會掌權者,現在的江家!如果起義軍寶藏有詛咒,我們也拿了,那我們的未來應該也和江家一樣。”
他將雙手枕在腦后,望著屋頂說:“我信你說的話,田三久的馬子確實死了,后來又確實活了。”
“她不叫什么馬子,她有名字!她叫洛袈山!”
“重要嗎?”
“重要!她是田哥心愛的小洛,她是我很尊重的洛姨!””
“好好,不和你爭這些無關緊要的,那你可見過你這位洛姨后來的模樣?”
“我沒見過,難道干爹你見過?”
他點頭:“我沒有親眼所見,但有人跟我描述過,你那位尊敬的洛姨變的像只鱷魚一樣,田三久將其鎖在鐵籠中,每當夜深人靜,他就那么默不作聲看著對方,直到天亮。”
我漸漸紅了眼,說道:“什么他媽的鱷魚?人死了還是人,怎么可能會變成魚??你不是親眼所見,你也是道聽途說。”
他道:“最近兩年,田三久入不敷出,他身邊幾個老人都人間蒸發了,照這個局勢發展,用不了幾年他就要走下坡路。”
“田哥剛吞并狼幫,手下人員壯大了很多,所以才會入不敷出。”我解釋說。
徐同善拿起抹布擦了擦眼鏡,單手指著我說:“山西那邊,只要那人還在,狼幫就永遠不會被人吞并,從我個人角度出發,我對北方沒興趣,我不希望他的實力受損,我和他之間沒有競爭,只有唇亡齒寒。”
“之前因為千島湖那個小幫派,我干兒子和福建人起了沖突,那時我便知道,你和他的關系不一般,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是替我勸勸吧。”
“我兩年前就勸過,沒用,洛姨不在了,如今沒有任何人能讓田哥聽話。”
“他那兩個本家的叔叔也勸不了他?”
“什么叔叔??叫什么名兒?”
“田躍,田地,你難道沒有見過?”
我搖頭說沒見過,田哥從未跟我提過他還有兩個叔叔。
徐同善緩緩搖頭:“那就沒辦法了,人最怕自個兒困住自個兒,看來我得未雨綢繆,為將來早作打算了。”
“小子,我和王把頭早有言在先,不會坐視不管,何況你還叫了我兩聲干爹,先在大唐安心住下吧,在我這里,那些人動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