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隊伍的戰士，在心里用最親切的語言問候了林默一遍，然后整齊劃一地趴了下去。
就在這時，張遠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
他看了一眼正在被“特殊照顧”的林默，又看了看旁邊那個吹胡子瞪眼的士官。
“老王，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張遠拍了拍那士官的肩膀。
被叫做“老王”的士官看到張遠，臉上的笑意快憋不住了，但還是板著臉。
“小張，你別管，這小子就是個刺頭，得好好磨磨。”
“政委找他，有正事。”張遠遞過去一根煙，“我過來叫人。”
老王接過煙，放在口袋里，揮了揮手。
“行了，都起來吧。解散！”
林默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手上的塵土，感覺兩條胳膊已經不是自已的了。
他走到張遠身邊，活動著酸痛的肩膀。
“張哥，你們這兒的士官，都是這種暴脾氣嗎？我感覺我這幾天被罵的次數，比我這輩子加起來都多。”
張遠哈哈一笑，拍了下他的后背，差點把林默拍個踉蹌。
“你這算什么？我新兵那會兒，班長是直接用皮帶抽的。你這每天還能休息一下，我們那時候，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在訓練場上趴著。”
他語氣輕松，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林默咧了咧嘴，沒再接話。
跟這群真正的軍人比起來，自已這點苦，確實算不上什么。
兩人一路走著，很快就到了指揮室門口。
張遠推開門，示意林默進去。
林默點了點頭，邁步走了進去。
指揮室里，人坐得滿滿當當。
羅鎮岳和李岳坐在主位，下面是各個部門的負責人，氣氛嚴肅得像是在開戰前動員會。
胡政也在，他面前放著一臺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林默的出現，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
他沒怯場，徑直走到羅鎮岳旁邊的空位上坐下。
羅鎮岳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會議繼續。
胡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將筆記本電腦轉向會議室的中央。
“我方將已有證據提交軍事檢察院后，他們對此進行了詳細研究。”
他的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清晰地落在眾人耳中。
“結論是，現有證據鏈完整，事實清楚，符合公訴要求。軍事檢察院已決定，對犯罪嫌疑人莫衛東，以涉嫌故意殺人罪、危害國防安全罪，正式提起公訴。”
說完，他停頓了一下，視線不著痕跡地掃過李岳。
一個微小的停頓，卻讓整個會議室的空氣都凝滯了。
在座的都是人精，瞬間就品出了這停頓背后的意味。
還有下文。
而且是不能在這么多人面前說的下文。
羅鎮岳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發出沉悶的聲響。
“行了，今天就到這里。大家還有沒有什么要補充的？沒有的話，就散會吧。”
眾人立刻起身，椅子與地面摩擦發出輕微的聲響，隨后便魚貫而出，沒人多問一句。
很快，偌大的指揮室里，只剩下羅鎮岳、李岳、胡政，以及像個局外人一樣坐在角落的林默。
門被關上，隔絕了外面的聲音。
胡政這才再次開口，臉上的表情也松弛了些，但語氣卻更加凝重。
“法院那邊研究決定，考慮到本案涉及部分軍事秘密，以及一些敏感信息，決定......不公開審理。”
林默靠在椅子上，雙手平放在腿上。
他能感覺到，房間里所有人的呼吸都放緩了。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決定，這是一個信號。
“為什么？”
胡政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李岳，像是在征求意見。
整個房間里，只有林默的身份最特殊，他不是軍人，不是體制內的人員。
有些話，在座的其他人能聽，但他，未必。
李岳沒有說話，只是幾不可察地一點頭。
得到了許可，胡政才重新轉向林默，他的措辭變得異常謹慎。
“上面對這個案子很重視。”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更準確的語言。
“莫衛東的案子雖然不是什么大案，但是上面的指示是，這個案子要辦成鐵案，但也要從快、從嚴、從重。”
林默沒有接話，只是安靜地聽著。
從快、從嚴、從重。
這六個字，才是關鍵。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在某些流程上，可能會進行一些......簡化處理。”胡政說出“簡化處理”四個字時，語速放慢了許多。
所有人都聽懂了這“簡化處理”背后的含義。
那意味著，常規的法律程序，比如漫長的上訴期、繁瑣的質證環節，都可能被壓縮，甚至被省略。
林默的指尖在桌下輕輕敲擊著自已的膝蓋。
“好吧。”
林默身體向后一靠。
“那基本上，就沒我這個目擊證人什么事了，對吧？”
李岳看了他一眼。
“暫時是這樣。”李岳點了點頭，算是給了他一個確切的答復。
他沒有說“是”，而是說“暫時是這樣”。
這其中，既有安撫的意味，也保留了一絲余地。
“那，韓明遠書記那邊，需要通個氣嗎？”羅鎮岳看向李岳，把話題從林默身上引開。
畢竟，這個案子最初的突破口，是韓明遠頂住壓力才打開的。
現在案子的走向發生了變化，于情于理，都該讓他知道。
“可以。”
李岳一直沒怎么說話，此刻才緩緩開口。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下達最后的指令。
羅鎮岳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把頭轉向了門口的方向，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喙的穿透力。
“小張！”
門外立刻傳來應答聲，張遠推門走了進來，站得筆直。
“到！”
羅鎮岳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林默的方向。
“帶他去操場，體能訓練還沒結束，別讓他在這里偷懶。”
張遠愣了一下，但軍人的天性讓他沒有多問，立刻應道：“是！”
林默無語至極。
“得嘞，羅政委，我這就去為國搬磚。”
他沖著幾位大佬揮了揮手，轉身跟著張遠往外走。
就在他走到門口，手即將搭上門把手的時候，羅鎮岳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林默。”
林默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