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拍了拍陳麥的肩膀,語氣里帶著幾分真誠的欣慰。“行,你的人。以后誰敢欺負(fù)她,你第一個上。你要是擺不平,再來找我。”
說完,他臉上的笑容一收,神色恢復(fù)了慣常的平淡。
“好了,不鬧了。說正事。”
房間里的氣氛,瞬間從曖昧的調(diào)侃,切換到了嚴(yán)肅的頻道。
“這邊的事情,算是了了。謝廣坤那邊,錢今天下午六點前就會到賬。后續(xù)的物業(yè)交接,有專業(yè)團隊盯著,也出不了亂子。”
林默說得干脆利落。
“機票我已經(jīng)訂好了,明天上午九點的。回去收拾收拾,咱們這趟出差,結(jié)束了。”
結(jié)束了?
林淺和陳麥都愣了一下。
是啊,事情解決了,是該回去了。
可不知為何,林淺心里卻生出一絲莫名的失落。
就在這時。
咚,咚咚。
敲門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比之前林默敲門時,要急促得多,甚至帶著幾分惶急。
三人對視一眼。
陳麥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門口站著的人,是趙剛。
僅僅一夜之間,那個在新聞發(fā)布會上被當(dāng)成英雄的男人,此刻卻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精氣神。
他頭發(fā)凌亂,眼窩深陷,嘴角甚至起了一圈燎泡。那身昨天還顯得無比體面的西裝,此刻皺巴巴地掛在身上,像一件不合身的戲服。
“林……林律師!”
看到林默,趙剛像是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一把推開陳麥,踉蹌著沖了進來,臉上滿是絕望和哀求。
“林律師,您……您可千萬不能走啊!”
趙剛的聲音帶著哭腔,整個人都在劇烈地顫抖。
他沖到林默面前,由于太過激動,膝蓋一軟,竟差點跪了下去。
陳麥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趙哥,有話好好說。”
“說……怎么說啊!”趙剛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此刻哭得像個孩子,“林律師,全亂了,全亂了啊!”
他語無倫次地,將早上辦公室里發(fā)生的一切,顛三倒四地說了出來。
從親戚堵門要官,到鄰居拉幫結(jié)派要承包采購,再到他吼走了自已的表弟,最后被所有人孤立。
“……他們都說我引狼入室,說我拿了您的好處,要把物業(yè)公司賣給您……”
“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趙剛癱坐在地上,雙手抱著頭,發(fā)出了痛苦的嗚咽。
林淺看著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下意識地抓緊了陳麥的衣角。
林默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拿起桌上的茶杯,又給自已倒了一杯,熱氣氤氳,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
【果然,人性才是最復(fù)雜的課題。】
“趙哥。”林默開口,聲音平淡得近乎冷酷,“我走之前,跟你說過什么?”
趙剛猛地抬起頭,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我說過,從現(xiàn)在開始,你們的敵人,是你們自已。”林默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一個律師,我的工作,是幫你們打贏官宿,拿到賠償。現(xiàn)在,我的工作已經(jīng)完成了。”
他將那杯滾燙的茶水一飲而盡。
“至于你怎么當(dāng)這個總代表,怎么管這個新公司,那是你的事。”
“與我無關(guān)。”
這四個字,像四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插進了趙剛的心里。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林律師……”
“我只負(fù)責(zé)打贏官司,不負(fù)責(zé)教你怎么當(dāng)皇帝。”林默打斷他,語氣里沒有一絲溫度,“你們想分蛋糕,還是想把蛋糕做大,那是你們的選擇。”
趙剛徹底絕望了。
他知道,林默說的是事實。人家仁至義盡,沒有半點義務(wù)再管他們這攤子爛事。
可……可是……
就在辦公室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時,一直沉默的陳麥,忽然開口了。
“默哥。”
他的聲音不高,卻讓林默的動作頓了一下。
“你把刀給了他們,總得教他們怎么用。”陳麥看著林默,眼神平靜而執(zhí)著,“不然,他們只會傷到自已。”
陳麥的話,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林淺和趙剛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林默身上。
林默的動作頓住了。
他緩緩放下茶杯,側(cè)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陳麥。
“教他們用刀?”
他重復(fù)了一遍,然后發(fā)出一聲輕笑,那笑聲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
“陳麥,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同情心了?”
他站起身,走到陳麥面前,伸出手,像拍小狗一樣拍了拍他的臉頰。
“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是律師,不是慈善家。我的工作內(nèi)容,不包括售后服務(wù),更不包括心理輔導(dǎo)。”
他的目光越過陳麥,落在地上那個失魂落魄的趙剛身上,聲音陡然變冷。
“趙哥,我問你一個問題。”
趙剛猛地一抬頭。
“如果現(xiàn)在,沒有這六千多萬,你們小區(qū)還是那個又冷又破的垃圾堆,你的親戚,你的鄰居,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圍著你嗎?”
趙剛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會。”林默替他回答,“他們只會罵你是個無能的廢物,把你當(dāng)成瘟神一樣躲開。”
“他們圍著你,不是因為你趙剛是英雄,而是因為你背后,站著六千三百一十四萬。”
“他們不是在求你,是在求錢。”
林默的話,像一把手術(shù)刀,精準(zhǔn)、冰冷,毫不留情地剖開了血淋淋的現(xiàn)實。
趙剛的臉,徹底失去了血色。
“所以,你想讓我留下,幫你解決這群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林默俯視著他,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憑什么?”
“我……”趙剛的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他想說“求求你”,可這兩個字,卻重若千鈞。
“求我?”林默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趙哥,求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事情。”
他直起身,踱步回到沙發(fā)前,重新坐下,姿態(tài)閑適得仿佛在自已家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