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衡已經放棄了踱步，整個人像爛泥一樣癱在休息區的沙發上，雙目無神地盯著天花板。

林淺坐在他的不遠處，陳麥依舊像個忠誠的衛士，筆直地坐在她的身旁。

女孩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緊緊絞在一起的雙手，暴露了她內心的煎熬。

吳敬院長和王啟年教授，也已經顯露出了疲態，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只有林默和周敘白，還像兩尊雕塑一樣，站在那面巨大的玻璃墻前，一動不動。

仿佛過去了幾個世紀那么久。

“嘀！嘀！嘀！”

一陣刺耳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劃破了實驗室的死寂！

所有人，都在瞬間被驚醒！

陸衡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吳敬院長和王啟年教授也猛地睜開了眼睛。

玻璃房內，高陽面前的主屏幕上，跳出了一個鮮紅的警告框。

【ERROR：Sector Block 73458B - Unreadable Data】

【WARNING：CRC Check Failed. Data Stream Interrupted.】

屏幕上那飛速滾動的瀑布代碼，瞬間停止。

那根代表著希望的進度條，也死死地卡在了%的位置，不再動彈。

最致命的是，那道綠色的激光束，開始不規律地閃爍，像一顆隨時會熄滅的燭火。

“怎么了？！”陸衡第一個失聲叫了出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要炸了？”

“閉嘴！”

周敘白低吼了一聲，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吳敬院長的臉色，也徹底沉了下來。“是壞道……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壞道？”陸衡愣住了。

“就是盤片上的一塊區域，因為物理撞擊，導致表面的磁介質脫落損壞了。”王啟年教授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那塊區域的數據，是神仙也讀不出來了！”

玻璃房內。

高陽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川字。

他的手指在虛擬光屏上飛快地操作著，嘗試了數種不同的讀取算法，試圖跳過這片損壞的區域。

但每一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

那個鮮紅的警告框，像一個猙獰的嘲笑，死死地釘在屏幕中央。

“媽的！”

高陽低聲咒罵了一句。

“情況不妙。”

高陽的手指，如同在琴鍵上舞蹈。

他沒有再去看那刺眼的紅色警告框，而是直接調出了最底層的十六進制編輯器。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0”和“1”被替換成了更加直觀的“00 FF 7A E3……”組合。

“他在干什么？”陸衡忍不住又問。

這一次，沒人再吼他。

因為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

“他在……手動補碼。”周敘白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震撼。

“手動補碼？”胡濤一頭霧水，“那是啥？”

“硬盤上的每一個數據塊，在存儲時，都會在末尾附加一個CRC校驗碼。”周敘白艱難地解釋著，“讀取時，計算機會重新計算一遍數據塊，和末尾的校驗碼對比。如果一致，就說明數據沒問題。如果不一致，就是剛才那種情況，CRC Check Failed，數據損壞。”

“而高師兄現在做的……”周敘白看著玻璃房內那個專注的背影，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放棄了讓機器自動校驗。”

所有人都被周敘白的解釋給震住了。

用人腦，去填補數以萬計的二進制數據？

這已經不是技術了。

這是神技！

高陽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的雙眼死死盯著屏幕，瞳孔中倒映著飛速滾動的代碼流。

他的手指快得幾乎出現了殘影。

跳過、分析、推演、填補、校驗……

十分鐘。

整整十分鐘。

高陽一動不動，只剩下手指在瘋狂敲擊。

外面的人，連呼吸都忘了。

終于。

高陽重重地按下了最后一個鍵。

“嗡——”

那根閃爍不定的綠色激光束，突然穩定了下來！

主屏幕上，那個猙獰的紅色警告框，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綠色的提示。

【dReadingEnabled.】

（校驗已繞過，強制讀取已啟動。）

那根停滯了許久的進度條，在短暫的停頓后，猛地向前跳了一小格！

從%，變成了%！

它……又動了！

“臥槽！”

這一次，陸衡的驚叫，再也沒人阻止。

“動了！動了！”胡濤也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吳敬院長和王啟年教授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如釋重負的喜悅和深深的震撼。

成了！

高陽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他摘下眼鏡，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臉上露出一絲疲憊但暢快的笑容。

成了。

他看著屏幕上重新緩慢爬升的進度條，心中一塊大石轟然落地。

十幾分鐘后，高陽從無塵室里走了出來。

他脫下白色的無塵服，身上那件簡單的T恤已經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背上。他沒有看任何人，徑直走到休息區，拿起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咕咚咕咚”就灌下去了大半瓶。

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胸口的燥熱和疲憊。

“高師兄，牛逼！”陸衡第一個沖了上去，滿臉崇拜，那模樣比見到親爹還親。

胡濤緊隨其后，手里還拿著一包薯片：“高大神！請受我一拜！您還缺端茶送水的不？我免費！”

高陽被這倆活寶的熱情搞得有些手足無措，他只是擺了擺手，把空了一半的礦泉水瓶放到桌上。

“基本穩住了。”他的嗓子有些干啞，“最難的坎已經過去了，接下來就是水磨工夫，等著就行。”

林默和周敘白走了過來。

“辛苦了，師兄。”周敘白說。

“沒事。”高陽搖搖頭。

“現在進度是百分之四十多，預計還要多久？”林默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高陽看了一眼墻上的電子鐘。

“順利的話，凌晨三點之前，應該能完成全部數據讀取。但是讀取完，還需要重組和解碼，那也需要時間。”

他給出了一個相對保守的估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