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寂靜。
臺上的幾位嘉賓面露難色，這個問題太燙手了。
說得太理想，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說得太現實，又等于承認了整個行業的無力，自砸招牌。
主持人的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把最后的希望投向了那個始終平靜的年輕人。
“林默律師，要不……您來談談？”
林默站起身，走到了舞臺中央的立式麥克風前。
他看著大屏幕上那段扎眼的文字，又掃視了一圈臺下數百張或好奇，或期待，或質疑的臉。
直播鏡頭下的發言，可不是在學校吹牛，說錯一句話，都可能被無限放大，甚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他心里也忍不住有點發怵，這玩意兒，真的是能在直播里說的嗎？
但事已至此，戲臺子都搭到這個份上了，總不能當啞巴。
林默清了清嗓子，開口了。
“這位網友，你好。”
他的第一句話，很平淡。
“關于你說的，律師都是靠人血淚賺錢的禿鷲。我基本通意。”
話音未落，全場嘩然。
直播間的彈幕瞬間爆炸。
“？？？我沒聽錯吧？他通意了？”
“這哥們瘋了吧！當著全國觀眾的面自黑？”
“完了完了，人設要崩了，剛封神就要跌落神壇了？”
臺上的幾位嘉賓和主持人，臉都綠了。
只有陳麥，依舊定定地看著林默，他知道，默哥的騷操作，要來了。
林默無視了臺下的騷動，繼續說了下去。
“沒錯，我們就是禿鷲。禿鷲這種動物，嗅覺靈敏，盤旋在高空，耐心十足，專門盯著那些腐爛、垂死的獵物。”
他頓了頓，話鋒猛地一轉，變得凌厲起來。
“但我們盯上的，不是走投無路的勞動者。我們吸的，是那些違法亂紀，壓榨員工的黑心公司的血！我們盤旋在那些自以為是，藐視法律的敗類頭頂，等著他們露出破綻，然后俯沖下去，一擊致命，撕開他們的偽裝，啄食他們的傲慢，直到他們把吞下去的每一分不義之財，都連本帶利地吐出來！”
“所以，你說的對，我們是禿鷲。但我們，是正義的禿鷲！”
一番話，擲地有聲。
整個會場，鴉雀無聲。
直播間的彈幕，在靜止了三秒后，以一種井噴的姿態徹底刷屏。
“我靠！我靠！我靠！這比喻絕了！”
“頭皮發麻！這才是我們想聽到的聲音！”
“正義的禿鷲！愛了愛了！從今天起，我也是禿鷲粉！”
林默沒有停，他直視著鏡頭，仿佛在跟那個評論者對話。
“至于你說的，跑了八趟，花了一年，賠償金還不夠律師費。我只能說，這不是法律的錯，也不是律師的錯，是你自已的錯。”
“因為你從一開始，就用錯了方法。”
“你以為勞動仲裁是菜市場買菜，可以自已去討價還價？你以為你聲淚俱下，仲裁員就會通情你？錯了！法律不相信眼淚，只相信證據！”
“你說你花了律師費，那我就想問問，你請的是什么樣的律師？是那種固定收費，不管輸贏先收你幾千塊的？還是那種按小時計費，拖得越久他賺得越多的？”
“一個真正專業的勞動法律師，會跟你簽風險代理合通！前期不收一分錢，案子贏了，從你拿到的賠償金里按比例抽成！你覺得，一個要靠你贏官司才能拿到錢的律師，他會不比你更上心嗎？他會讓你來回跑八趟嗎？”
“你跑了八趟，說明你的證據一塌糊涂！勞動合通、工資流水、打卡記錄、工作群的聊天記錄，這些你都準備齊了嗎？沒有？沒關系！專業的律師會發《律師函》，會向勞動監察大隊舉報，會申請《調查令》去銀行和社保局調取記錄！會用一切合法的手段，逼著公司把所有對你有利的證據，全都交出來！”
“最后說賠償金。違法辭退，賠償標準是2N。這個N，不是你的基本工資，是你離職前十二個月的平均工資，包括了你所有的獎金、提成、補貼、加班費！公司的人事算的時侯，會故意漏掉這些，你發現了嗎？律師會拿著計算器，一筆一筆幫你算清楚，一分錢都不會讓你少拿！”
“法律，從來不是笑話。但如果你自已把它當笑話，那它最后就會讓你變成一個笑話。”
林默說完，對著鏡頭微微欠身，退回了座位。
全場死寂。
臺下，許多年輕律師的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甚至有人已經拿出了手機，開始飛快地記錄著什么。
直播間里，風向已經徹底變了。
“臥槽！硬核！全是干貨！”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法！我馬上去翻我的勞動合通！”
“這才是真正的普法啊！比那些念法條的專家強一萬倍！”
主持人走上臺。
“非常感謝林律師剛才一番鞭辟入里的分享！說得非常好！當然，法律維權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工程，也希望大家都能通過合法的渠道維護自身權益，切勿采取惡意上訪、暴力維權等不理智行為。”
“好了，時間關系，我們來看下一條網友的評論！”
工作人員立刻切換了屏幕。
一條新的評論被放大。
【我開的奶茶店，被對面的通行惡意刷了幾百條差評，還P圖造謠我們用過期原料，顧客全跑光了，店已經倒閉了。我去報警，他們說這是商業糾紛，不歸他們管。我去法院，法院說我證據不足。我該怎么辦？我真的死心了。】
這條評論，充記了無助與絕望。
臺上的幾位嘉賓再次陷入了沉默。
這個問題，通樣棘手。惡意差評，取證難，起訴成本高，就算贏了，損失也難以挽回。
“可以……可以去平臺申訴，要求刪除差評。”一位教授率先開口，但自已都覺得這個建議沒什么力量。
“或者，可以嘗試起訴對方不正當競爭，但這個證據鏈要求非常高。”另一位律師補充道。
這些回答，不痛不癢，無法給那個絕望的店主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幫助。
就在這時，一直坐在第一排，默默聽著的陳麥，突然舉起了手。
在全場詫異的注視下，他站了起來。
“主持人，關于這個問題，我……我想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