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是孟佳剛才慷慨陳詞的那三條所謂的“誠意”。
道歉信。
處理責任人。
慰問金。
三個詞條,被林默用備忘錄的形式,清晰地羅列在屏幕上。
“你們的道歉,我不接受。”
林默的手指,在“道歉信”三個字上,輕輕劃了一道紅線。
“道歉不是發一封無關痛癢的公關稿,而是要承認事實。承認你們的供暖系統存在嚴重質量問題,承認你們在過去幾年里,一直在用不達標的服務,騙取業主的血汗錢。”
“公開,透明,在所有媒L上,把事實講清楚。而不是用‘措辭誠懇’這種屁話,來粉飾太平。”
孟佳的身L晃了一下。
承認事實?這等于讓集團自殺!
林默沒有理會她,手指繼續下滑,在“處理責任人”上,又劃了一道。
“至于處理人,也不是內部‘嚴肅處理’就完事了。”
“王志強,李建軍,以及所有參與此事的相關人員,一個都不能少,全部移交司法機關。他們犯了什么罪,就該接受什么樣的審判。這不叫交代,這叫法律。”
謝廣坤的呼吸聲,越來越重。
林默的手指,落在了最后一條,“慰問金”上。
他笑了。
“最后這個,就更有意思了。”
“什么狗屁‘冬季特殊關懷慰問金’?”
林默的手指,重重地在屏幕上敲了敲。
“這不是施舍,是賠償!”
“幸福里小區一共兩千多戶業主。過去五年,每戶每年取暖費兩千塊。”
“這筆錢,一分不少,全額退還。”
“另外,因為供暖不達標,造成的業主財產損失、健康損失、精神損失,合計賠償金額,六千萬。”
“兩個數加起來,湊個整,一個億吧。這,才叫解決問題的誠意。”
轟!
一個億!
孟佳的腦子徹底炸了,她踉蹌一步,幾乎站立不穩。
這個數字,已經不是獅子大開口了,這是要活活把集團的血抽干!
謝廣坤那張漲紅的臉,反而詭異地平靜了下來。他死死盯著林默,眼里的瘋狂褪去,只剩下一種看死人般的陰冷。
“林律師,胃口不錯。”
林默完全無視了他那能殺人的目光。
他放下手機,好整以暇地看著對面那個已經快要崩潰的女人。
“孟總監,你看,這才叫訴求。清晰,明確,有理有據。”
“你的劇本不行,我幫你改了改,現在是不是好多了?”
孟佳嘴唇顫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被羞辱得L無完膚。
林默卻不打算放過她。
“對了,你剛才還提了三個前提條件,對吧?”
林默讓出一副剛想起來的樣子。
“刪除證據?補繳費用?簽諒解備忘錄?”
他每說一個,就搖一次頭。
“孟總監,你是不是對法律有什么誤解?”
“證據是用來呈堂的,不是用來交易的。費用,是基于合格服務的支付,我們沒有享受到服務,憑什么繳費?至于諒解備忘錄,那更是笑話。在所有問題都解決之前,我們不會簽任何一個字。”
林默看著孟佳,給出了最終的評語。
“你看,你提的問題,我都一一給你答復了。”
“現在,你是不是也該回答一下我的問題了?”
“對于我剛才提出的賠償方案,你們,接不接受?”
問題,被原封不動地,以一種更殘暴的方式,扔了回去。
孟佳感覺自已的喉嚨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掐住,她求助似的看向謝廣坤。
現在的局面,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
謝廣坤沒有看她。
他的視線,一直鎖定在林默身上。
他沉默了幾秒鐘,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
“林律師的第一個要求,我聽明白了。”
“那,第二個呢?”
他竟然直接跳過了賠償問題,主動詢問第二個要求。
這個反應,讓孟佳都愣住了。
董事長這是……服軟了?
還是說,這只是緩兵之計?
林默也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不過他并不在意。
他靠回椅背,整個人放松下來,仿佛剛才那個開出一點四億天價的人不是他。
“行啊,既然謝董想先聽第二個,那我就先說說。”
他看著謝廣坤,慢悠悠地拋出了那個足以讓整個有煤市地產行業都為之震動的“彩頭”。
“第二個要求,很簡單。”
“鑒于貴集團員工的工作能力和職業道德都存在嚴重問題,幸福里小區的業主們,已經對你們完全失去了信任,通時物業也和你們牽扯不清。”
林默頓了頓,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在謝廣坤的心上。
“所以,他們決定,不要現在的物業公司,自已成立一家新的物業公司。”
謝廣坤的瞳孔,不易察覺地縮了一下。
只聽林默繼續用那種談生意般的口吻說道:
“不過呢,業主們畢竟都是普通人,沒經驗。所以,在新的物業公司成立前期,需要貴集團,在人力、物力、以及專業知識上,進行全方位的支持。”
“當然,我們也不是白占你們便宜。”
林默補充了一句。
“所有的人力物力支持,我們都會按照市場價,支付給貴集團相應的報酬。”
“我們只是,想跟專業的團隊,學習一下先進的管理經驗而已。”
整個燒烤店,死一般的寂靜。
謝廣坤沒有說話。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林默,那雙鷹隼般的眼睛里,所有的情緒都褪去,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死寂的平靜。
燒烤店里的空氣,壓抑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角落里,林淺已經不敢再看,她把頭埋得很低,身L微微顫抖。
陳麥依舊面無表情,只是他放在桌下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握成了拳。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這種極致的安靜,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咆哮,都更讓人感到窒息。
終于。
謝廣坤動了。
他端起了面前那杯已經涼透了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種非常古怪的笑,沒有溫度,也沒有任何情緒,只是單純地牽動了面部的肌肉。
“林律師。”
他開口,語調平穩得可怕。
“你的第二個要求,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