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參見皇上。”
霍臨緩步走來，目光在姜夫人身上停留一瞬，隨即轉向麗妃。
“麗妃近日似乎很清閑？朕交代你的事務，可都辦妥了？”
麗妃心頭一緊，連忙躬身，不敢抬頭：“回皇上，妾不敢怠慢，正在逐一辦理。”
“既如此，就把心思放在正事上。”霍臨冷哼一聲，“未央宮附近，非召不得隨意走動，以免驚擾皇貴妃靜養，姜夫人是朕特許入宮探望，何時來，何時走，自有朕與皇貴妃定奪，不勞旁人費心提點。”
這話已是相當不客氣，麗妃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卻不敢反駁，只得低頭應道：“是，妾知錯，妾告退。”
說完，幾乎是落荒而逃。
霍臨這才看向姜夫人，語氣緩和了些：“岳母受驚了。”
姜夫人心中暖流涌過，連忙再次行禮：“臣婦不敢，謝皇上出言維護。”
霍臨看著她，雖依舊難掩緊張，但對比姜父已是好太多，尤其是在麗妃刻意刁難下還能維持體面，這份定力，倒是比他預想的要強。
他心思微轉，一個念頭已然成形。
“嬛兒產后需要貼心人照顧，岳母若是得空，不妨多入宮走動，另外，冊后大典及日后所需禮服，終究需親近之人把關，此事朕想交由岳母來辦，不知岳母意下如何？”
姜夫人先是一愣，隨即驚喜不已。
這不僅是莫大的信任，更是給了她在女兒最重要時刻參與其中的機會！
她強壓下激動，穩穩一禮：“臣婦謝皇上信任，定當竭盡全力，不負皇上所托！”
“嗯，”霍臨滿意地點點頭，“如此甚好，岳母今日也勞累了，便先回府歇息吧，明日再入宮與她細說此事便是。”
“是，臣婦告退。”姜夫人保持著得體的禮儀，直到轉身走出一段距離，嘴角才不受控制的揚起。
她心情舒暢地走出宮門，姜府的馬車早已等候多時。
姜夫人正準備上車，卻見自家老爺被兩名小太監一左一右，幾乎是攙扶著，從側門挪了出來。
只見姜父官袍皺巴巴，頭發也有些散亂，臉色慘白如紙，雙腿軟得像是煮過了頭的面條，全靠兩個小太監架著才能站穩。
姜夫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嫌棄地皺起了眉。
她快步上前，低聲斥道：“老爺，你這是做什么樣子，快站好！這宮門口，人來人往的，像什么話！”
姜父看到夫人，像是看到了救星，嘴唇哆嗦著：“夫、夫人……你可算出來了……為夫……為夫差點就見不到你了啊……那位謝大人……他、他不是人啊……”
姜夫人看著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氣得伸手在他胳膊上不輕不重地擰了一下：“閉嘴，還不快站直了，方才皇上還夸贊我應對得體，你倒好，在這里給我丟人現眼，趕緊給我打起精神來，未來國丈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姜父被夫人擰得齜牙咧嘴，又聽到皇上夸贊，更是羞愧難當，只能強撐著站直了些，但腿還是忍不住發顫。
最后還是兩個小太監繃著臉，忍著笑意，幫忙將姜父扶上了馬車。
馬車駛離宮門，朝著姜府方向行去，行至一處相對狹窄的街巷時，馬車卻緩緩停了下來。
車夫在外稟報：“老爺，夫人，前面是李侍郎和幾位大人的車駕，似乎也是剛出宮，路有些窄，需稍讓一讓。”
姜夫人聞言，掀開車簾一角向外望去，果然見不遠處停著幾輛馬車，幾個穿著官服的人正站在車邊寒暄。
李侍郎也看到了姜家的馬車，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帶著另外幾人走了過來。
“哎呀，這不是姜大人和姜夫人嗎？真是巧啊。”
李侍郎笑瞇瞇地，目光在姜父那明顯疲憊僵硬的臉上轉了一圈，又掃過一旁的姜夫人，語帶關切，實則試探。
“姜大人這面色似乎不太好啊？可是近日操勞過度？也是，如今姜大人身份不同往日，皇貴妃娘娘誕下龍鳳，即將正位中宮，姜大人便是國丈了，責任重大，難免辛勞啊！”
他這話聽著是恭維，實則暗指姜父德不配位，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富貴。
旁邊幾位官員也跟著附和，眼神中或多或少帶著些看熱鬧的意味。
若是往常，姜父早就慌得不知如何應對了，但此刻，胳膊上被夫人擰過的地方還隱隱作痛。
他想起夫人方才的叮囑和謝大人的訓練，竟奇跡般地沒有結巴。
“李大人過譽了，為國效力，為君分憂，是臣子本分，談不上辛勞，倒是李大人，事務繁雜，才是真正辛苦。”
這番應對，雖不算多么出彩，但也中規中矩，不卑不亢，倒是讓李侍郎微微一愣，沒想到這往日里見了上官都打哆嗦的姜大人，竟也能說出這般場面話。
姜夫人在一旁，暗暗點頭，適時地開口：“諸位大人見笑了，我們老爺今日入宮面圣，又與謝大人商議了些事情，故而有些疲憊，皇上體恤，特許我日后多入宮陪伴皇貴妃娘娘，并協助打理些瑣事，這才耽擱了些時辰，天色不早，就不耽誤諸位大人回府了。”
她這番話，輕描淡寫地點出了姜父是面圣才疲憊，更點明了自己是奉旨入宮，享有特權，直接將李侍郎那點陰陽怪氣堵了回去。
李侍郎等人臉色微變，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連忙拱手：“原來如此，是我等多有打擾，姜大人、姜夫人請。”
姜夫人微微頷首，從容放下了車簾。
馬車重新啟動，將那幾個面色各異的官員甩在了身后。
車廂內，姜父長長舒了口氣，后背竟驚出了一層薄汗，但眼神卻比剛才明亮了許多。
他看向夫人，帶著點劫后余生的慶幸：“夫人，我剛才沒給你和嬛兒丟臉吧？”
姜夫人看著他難得露出這般神情，拍了拍他的手，心中柔軟。
“沒有，老爺應對得很好，你看，只要我們心里裝著嬛兒，裝著這個家，再難的事，也能撐過去，是不是？”
她的話語悄然撫平了姜父心中的不安，夫妻二人目光交匯，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能給女兒拖后腿的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