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臨的目光如淬寒冰,宴廳內原本還算熱絡的氣氛瞬間凝固。
圖巴爾被那目光看得脊背發涼,強撐著笑臉還想解釋:“皇上,烏蘭姑娘她……”
“夠了!”
霍臨緩緩起身,看都懶得看那盤烤肉,目光如刀,直刺圖巴爾:“你是在侮辱朕,還是在侮辱朕的夫人?”
“找個粗通廚藝的女子,做幾道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就敢拿到朕的面前,妄圖與朕的夫人相提并論?還美其名曰品評指教?誰給你的膽子!”
他聲音陡然拔高:“朕夫人的手藝,豈是這等矯揉造作的庸脂俗粉能企及萬一的。”
“簡直不知所謂!令人作嘔!”
最后這幾句誅心之言,如同最響亮的耳光,狠狠劈在烏蘭臉上。
她臉上血色盡褪,端著盤子的手劇烈顫抖起來,銀盤哐當作響。
她從小到大,憑著美貌與手藝備受追捧,何曾受過如此直白不留情面的斥責?
當即雙腿一軟,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連頭都不敢抬,渾身抖如篩糠,淚水混著胭脂在臉上沖出狼狽的溝壑。
圖巴爾及一眾使臣也嚇得魂飛魄散,齊刷刷跪倒一片,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皇上息怒!外臣……外臣絕無此意啊!”圖巴爾聲音發顫,頭皮發麻,“外臣只是……只是仰慕娘娘風姿,想讓烏蘭學習一二,絕不敢有絲毫不敬之心!這……這全是誤會!”
“誤會?”霍臨冷笑,眸中寒意更盛,“帶著這等貨色,存著攀附的心思,做出這等污糟東西,你跟朕說是誤會?”
他一揮袖袍,帶起的厲風甚至拂動了火光:“滾,立刻給朕滾出去,朕多看一眼都嫌臟!”
就在這時,一道略顯慵懶的輕柔嗓音從門口傳來,如同清泉滴落玉盤,打破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嗯?這是怎么了?遠遠就聽見,好大的動靜。”
眾人聞聲,不由自主地望向門口,呼吸皆是一窒。
只見姜嬛披著一件雪白的狐裘斗篷,亭亭而立。
她顯然剛醒不久,云鬢微松,幾縷青絲慵懶地垂落頸側,襯得肌膚勝雪。
睡意未完全褪去,眼波流轉間帶著一絲朦朧的水汽,顧盼生輝,明明未施粉黛,卻生生將滿室華燈都比了下去。
她只是那樣隨意地站在那里,就自帶一股靈韻光華,和地上跪著的烏蘭相比,簡直是云泥之別。
姜嬛掃過跪了一地的眾人,又看看氣得臉色鐵青的霍臨,最后目光落在那盤幾乎沒動過的烤肉和快要暈厥過去的烏蘭身上,有些許茫然。
她是不是睡過頭錯過了什么大戲?誰又惹霍臨炸毛了?
那姑娘誰啊?打扮得跟個禮品盒似的,怎么嚇成這樣?
這烤肉……聞著香料味也太沖了,是想掩蓋食材不新鮮嗎?
而且看這顏色,火候明顯老了,肉質肯定柴,差評。
霍臨一見她,周身氣勢瞬間收斂大半,幾步上前走到她身邊,與方才簡直判若兩人。
“怎么醒了?是不是被吵到了?外面風大,也不多穿件衣服就出來?”說著,極其自然地伸手替她攏了攏狐裘的領口。
姜嬛順勢靠在他臂彎里,打了個哈欠:“睡飽了就醒了,聽到外面好像挺熱鬧的,就出來看看。”
她好奇地看向那盤烤肉和跪著的烏蘭:“這位是?”
霍臨臉色一沉,剛想讓她別理會這些腌臜事,姜嬛卻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走上前幾步,微微傾身,仔細看了看那盤烤肉,甚至還湊近輕輕嗅了一下。
然后,她抬起頭,對著面如死灰的烏蘭,露出了一個笑容。
“姑娘手藝看著是下過功夫的,不過這漠北的羔羊肉,其實原汁原味烤出來最是鮮嫩,香料太多,反而奪了本味。”
她的態度自然又大方,仿佛只是在交流廚藝心得,那份從容氣度和烏蘭形成了慘烈對比。
烏蘭被她說得更是羞愧難當,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鉆進去,頭垂得更低了。
霍臨看著姜嬛完全不在狀態,還認真點評起來的模樣,心底那點殘存的怒火也散了大半。
【人家都想撬墻角了,她還在這教人做菜?】
【不過她這樣真好,不像那些人,滿心算計。】
他攬過姜嬛,不再看地上的人:“行了,這里烏煙瘴氣的,不適合你待,朕陪你回去歇著。”
圖巴爾見狀,如蒙大赦,又生怕皇帝余怒未消,連忙磕頭:“皇上,娘娘,今日之事全是外臣糊涂,外臣……外臣備了些薄禮,給皇上和娘娘壓驚賠罪,萬望皇上和娘娘海涵。”
說著,他連忙示意身后隨從抬上幾個沉甸甸的箱子打開,里面盡是漠北特產的金銀珠寶、珍貴皮草、稀有藥材,琳瑯滿目,價值不菲。
霍臨冷哼一聲,看都懶得看。
姜嬛倒是眼睛微亮,扯了扯霍臨的袖子,小聲道:“誒,那雪參成色不錯誒,還有那張白狐皮,毛色真油亮,給寶寶做個小坎肩肯定暖和!”
霍臨低頭看她寫滿了想要的眼睛,心底最后那點不快也煙消云散了。
他面上依舊冷淡,對圖巴爾道:“你該跪謝皇貴妃娘娘厚恩,今日若不是她,朕定要你吃點苦頭。”
他看向姜嬛,語氣瞬間溫柔起來:“至于這些東西,你喜歡哪些,隨便挑,剩下的入庫便是。”
“好啊!”姜嬛也不客氣,笑瞇瞇地指了幾樣成色最好的藥材和皮草,霍臨立刻示意宮人仔細收好。
圖巴爾等人這才暗暗松了口氣,擦著冷汗退下了,心里后怕不已。
退下后,圖巴爾左思右想,仍覺心中惴惴不安。
今日雖僥幸過關,但明顯得罪了皇帝,他怕影響后續和談,便又硬著頭皮,去求見阿依娜,希望她能出面代為轉圜,再說幾句好話。
誰知他剛到,阿依娜像是知道他的意圖班,砰的一下就關上了門。
“滾!自己做的蠢事,自己兜著,想讓本公主去替你們擦屁股?做夢!再敢來煩本公主,信不信本公主抽你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