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臨不再看他,目光緩緩掃過其他幾個蠢蠢欲動的大臣。
被他視線掃到的人無不頭皮發麻,紛紛低下頭去。
“陳侍郎,”他點名,語氣平淡,“朕看你近日氣色不佳,可是公務過于繁忙?既如此,不如先將手頭卷宗的差事放一放,好好回府休養些時日,養好了身子,再為國效力不遲。”
陳侍郎腿一軟,差點當場跪下,那清查積案的差事油水豐厚且極易出政績,是他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皇上輕飄飄一句話就要奪了去?
“還有王給事中,”霍臨繼續點名,“聽聞你岳家近日似有紛爭,鬧得不太愉快?清官難斷家務事,你還是先集中精力,把家事理順了再說吧。”
王給事中面如土色,皇上這分明是暗示他家族不寧,沒資格議論國事。
被他點到名的人,個個面無人色,冷汗淋漓,心中叫苦不迭。
皇上這哪里是問罪,這分明是精準地拿捏住了他們的七寸。
霍臨看敲打的差不多了,目的已然達到,這才緩緩站起身。
他身形挺拔,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鴉雀無聲的群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大殿每一個角落:“朕的家事,朕自有決斷,不勞諸位愛卿費心,誰若再敢將心思放在這等事情上,慫恿朕雨露均沾,那就別怪朕不念君臣情分了!”
整個金鑾殿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所有大臣都深深低下頭,不敢與帝王冰冷的視線對視。
霍臨拂袖:“退朝!”
朝堂上被霍臨一番打擊后,表面上是徹底消停了。
大臣們一個個噤若寒蟬,至少在金鑾殿上,再沒人敢提雨露均沾四個字。
但暗地里,卻是暗流涌動。
一封封密信,帶著家族的叮囑,悄無聲息地遞回了宮中。
內容大同小異,無非是穩住,別慌,暫且蟄伏,但要想辦法固寵,絕不能讓姜嬛獨大。
一時間,后宮的空氣仿佛都變得微妙起來。
妃嬪們看似安分了不少,見面時依舊笑語盈盈,但私下里的動作卻更多了。
這日午后,姜嬛正半倚在軟榻上,由太醫把脈。
太醫仔細診察后,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娘娘脈象平穩有力,胎象穩固,龍嗣安康。”
姜嬛笑著點點頭:“有勞太醫了。”
正說著,殿外傳來通傳,說是溫貴人求見。
姜嬛眉梢微挑,溫藝琳?她可是有些日子沒主動往未央宮湊了。
“請她進來吧。”姜嬛示意太醫暫且退到一旁。
溫藝琳今日穿了一身水紅色的宮裝,襯得她嬌艷明媚,只是眉宇間似乎藏著一絲焦躁。
“溫貴人今日怎么有空來本宮這兒?”姜嬛語氣平和。
溫藝琳擠出一抹笑容,語氣卻比往日少了幾分尖銳,多了些刻意的討好:“聽聞娘娘近日身子重,妾心中掛念,特來探望,順便給娘娘帶了點蜜漬梅子,最是開胃生津。”
她說著,示意身后的宮女奉上一個精致的小食盒。
姜嬛看著她那局促的表情,心中微動。
突然這么殷勤,非奸即盜。
她正要開口,一旁尚未離開的太醫卻忽然上前一步。
“娘娘,您如今飲食需格外謹慎,所有入口之物,皆需查驗。”
這是霍臨下的死命令,姜嬛自然也清楚。
她點點頭:“應當的。”
太醫上前,打開食盒,里面放著一小罐色澤誘人的蜜漬梅子。
太醫取出一根銀針,小心探入罐中,仔細查驗。
銀針取出,光亮如初,并未變黑。
太醫微微頷首,又取出一顆梅子,放在鼻下仔細嗅聞,似乎并未發現異常。
他正準備告退,目光卻無意中掃過溫藝琳腰間佩戴的那個香囊。
太醫的眉頭皺起,他遲疑片刻,還是謹慎開口:“微臣斗膽,可否請溫貴人將隨身佩戴的香囊取下,容微臣一觀?”
溫藝琳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像是被冒犯了一般,柳眉倒豎:“你這是什么意思?這香囊是本宮貼身之物,有何好看的?莫非太醫懷疑本宮在香囊里藏毒不成?”
太醫不卑不亢:“溫貴人恕罪,微臣方才似乎聞到一絲異樣氣息,為確保娘娘萬無一失,不得不謹慎行事,還請貴人行個方便。”
溫藝琳的臉瞬間漲紅,顯然是氣得不輕,嘴唇哆嗦著:“你胡說八道,這香囊是本宮家中送來的,用的是最好的料子和香料,怎么可能有問題,你這是在羞辱本宮!”
姜嬛看著她這副又驚又怒的模樣,心中若有所思。
“溫貴人,”姜嬛的聲音淡了幾分,“不過是查驗一下,太醫也是職責所在,還請貴人配合。”
姜嬛發了話,溫藝琳縱然百般不愿,滿腹委屈,也只能鐵青著臉,賭氣似的將腰間的香囊解下,重重地放在太醫伸出的托盤里。
太醫拿起香囊,再次仔細嗅聞,眉頭越皺越緊。
他小心地拆開香囊的系繩,將里面的香料緩緩倒在托盤里,用銀針撥弄檢查。
起初并無異樣,都是些尋常的干花和香料。
然而,當撥開表層后,銀針尖端忽然觸及一小塊被層層絲絹緊緊包裹的硬物。
太醫動作一頓,用鑷子將層絲絹層層打開。
當最后一層絲絹被揭開時,一小塊色澤暗沉,質地奇特的黑褐色塊狀物顯露出來,氣味甜腥。
太醫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他取來一杯清水,用銀針尖蘸取極少量粉末溶于水中,再將另一根銀針探入。
片刻之后,銀針取出,針尖部分赫然呈現出一種不祥的幽藍色。
“娘娘!”太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此乃劇毒,只需微量溶于飲食,長期服用,便可悄無聲息地損及胎元,甚至危及母體。”
“什么!”姜嬛猛地坐直了身體,臉色驟變。
溫藝琳更是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臉白得一絲血色也無。
“不可能,這不可能!”她尖叫起來,聲音凄厲,“這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