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嬛感覺自己800米體測的時候,心率都沒飆這么快。
冷靜,冷靜。
她的大腦飛速旋轉(zhuǎn),急中生智,解釋道。
“我是說你這份奏報,上面彈劾的那個官員一看就動機不純嘛。”
但霍臨并不答話,黑沉的雙眸靜靜望著她。
意外的,沒有質(zhì)問,也沒有心聲。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偽裝,直抵人心。
姜嬛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有一瞬間,她都想著干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可就在這一刻,霍臨卻忽然收回了那極具壓迫感的視線。
他抬手,輕輕揉了揉眉心。
“嗯,朕也與你看法相同,閑著也是閑著,幫朕再看看這份吧。”
霍臨說著,便取過桌上一本冊子遞來。
姜嬛的心還掛在嗓子眼下不去,一邊匆匆接過,一邊仔細觀察他的神色。
可怎么看都是風平浪靜,啥事兒沒有的模樣。
他……就這么信了?
是自己的演技好到能瞞天過海,還是霍臨根本就是個隱藏影帝,在故意配合她演下去?
自從這次驚險過后,姜嬛每回去御書房都得默念一遍注意事項。
別走神,別嘴瓢,別智商掉線!
幾日后,北境前線回來一位年輕副將,被霍臨宣來述職。
他對連弩的運用在軍營中可屬出神入化,此次也成功利用新武器擊退北狄騎兵。
述職完畢,霍臨給了賞賜,便端起茶盞,同他閑談。
“那新式弩機除了你,前線的將士們用的可還習慣?”
那年輕副將一聽,頓時激動起來,抱拳道。
“回皇上,此弩機輕便迅捷,威力不俗,上手也快,大家都適應良好,還托我定要向皇上問一問,那想出此法的大師究竟姓甚名誰,末將要代全軍將士當面拜謝!”
霍臨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心情更好了幾分。
不錯,這小子太有眼光了,姜嬛確實擔得起大師的名號。
一紙草圖,抵得上千軍萬馬,這叫什么?這叫智慧!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簡直就是上天賜予他的瑰寶,是大梁的福星。
他正要開口,就聽殿外通傳。
“莊妃娘娘到。”
姜嬛正好提著新做的幾樣點心過來,一進門,就看到御書房內(nèi)除了霍臨和王德貴,還站著一位身著戎裝的年輕將領。
哎呦,別是打擾到他們議事了。
她腳步微頓,正猶豫要不要先退出去,霍臨卻已朝她招手:“來的正好。”
姜嬛只好走過去,將食盒放在一旁。
那李副將連忙躬身行禮:“末將參見莊妃娘娘!”
霍臨指了指那副將,對姜嬛道:“這位是剛從北境回來的李副將,正說你的弩機在前線大顯神威,將士們贊不絕口,還想當面拜謝制弩之人呢。”
姜嬛愣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倒也不必這么客氣,將士們用著順手就好。”
這話可把李副將說愣了。
他想過這弩機背后的大師,應當是個須發(fā)白眉的智者,又或是個一身腱子肉的將軍。
可沒想到,卻是這位深居后宮,貌若天仙的莊妃娘娘嗎???
直到霍臨補充了一句:“李副將,你方才想問的那位,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這回李副將是徹底覺出味來了,那一雙眼睛睜的,簡直比銅鈴還大。
他猛地看向姜嬛,臉上滿是震驚和逐漸燃燒起來的崇拜。
“是……是娘娘您?這巧奪天工的新式弩機,是娘娘您設計的?”
姜嬛聽著他這慷慨激昂,都帶著顫抖的語氣,心想自己也是混出可能了,都有小迷弟了。
她有些不自在的擺擺手:“呃,也不算設計,就是畫了個粗糙的草圖,具體的制造改進,都是工匠們的功勞。”
“娘娘過謙了!”
李副將激動得臉都紅了,感覺要不是場合不對,他都想沖上來握住偶像的手。
“若無娘娘奇思,工匠們又如何能造出此等利器,娘娘您不知道,這弩機在戰(zhàn)場上幫了我們大忙,救了不知多少弟兄的性命,末將代前線將士,謝過娘娘!”
說著,他竟后退一步,對著姜嬛抱拳,深深一揖。
姜嬛被他這熱血沸騰的模樣感染些許,頓時覺得自己肩膀上的責任都重了三分!連忙去扶。
“你們在前線浴血奮戰(zhàn),拋頭顱灑熱血的,我這點小忙算啥呀,要謝也是我替百姓謝你們!”
李副將聽了這話,九尺男兒眼淚都要飆出來了。
巴不得當場割掌放血,和姜嬛桃園結(jié)義。
而霍臨在一旁看著,眼底的笑意更深,心中更是涌起一股與有榮焉的驕傲。
【看吧,看吧,朕就說了,她全知全能,早晚能征服大梁每一個臣民。】
【朕也有夫憑妻貴的一天了!】
可惜這豪情壯志還沒澎湃多久,就被一聲冷淡死板的聲音砸碎了。
“述職就該有個述職的樣子,在這里謝來謝去,當御前是善堂嗎?”
霍淵一身官袍,從頭到腳一塵不染,此時皺著眉,撇著嘴,念念有詞的走進來。
“臣霍淵,參見皇上,參見...咳咳...莊妃娘娘。”
一說到姜嬛,他那修竹般的身形似乎憑空被消掉兩截,底氣都少了幾分。
霍臨淡淡瞥他一眼,沒發(fā)作,只隨意擺了擺手。
“朕只看到邊境將士一片赤誠,莊妃一心為國為民,沒什么不妥,倒是世子一頭扎在圣賢書里,想必對邊關戰(zhàn)事不甚了解。”
“李副將,你就將方才同朕說的話,再和世子說一遍。”
【朕今天心情好,不跟他計較。】
【正好讓他了解了解有關弩機的功績,看他往后還能扯出什么歪理。】
【整天就知道捧著那些老掉牙的破書,念叨些不合時宜的迂腐道理。】
【睜開眼看看現(xiàn)實吧,她就是比他們這些讀死書的強一百倍。】
想著想著,霍臨甚至都有點期待。
不知道霍淵聽完后,那張古板的臉會出現(xiàn)怎樣精彩的表情。
李副將得了許可,便向霍淵一禮,把那番夸獎姜嬛的話又說了一遍。
霍淵站在那兒聽著,越聽臉越綠。
一個后宮妃子,成天鉆研這些打打殺殺的兵器,成何體統(tǒng)?
還敢插手軍工?
就是有十條小命都不夠殺!
可是......
他手指無意識地收緊,目光一觸及李副將激動得發(fā)紅的臉龐,那股義正辭嚴的怒火又泄了氣。
不可否認,這弩機確實是頂頂好用的東西。
如果沒有它,只怕北狄那幫孫子都能把大梁打個全軍覆沒。
就在他糾結(jié)搖擺之時,李副將已將整段話說到結(jié)尾。
“......皇上,娘娘所制弩機,于戰(zhàn)場實乃利器,救我邊軍將士性命,護我糧道暢通,此功甚偉,末將想斗膽,代全軍將士,替娘娘討賞!”
霍淵只覺理智和情感在他腦子里激烈地拔河,扯得他腦仁疼。
一邊是根深蒂固的圣賢教誨,另一邊卻是血淋淋的現(xiàn)實戰(zhàn)報和同袍活生生的性命。
但這于禮不合啊,女子豈能……豈能……唉!
可那是多少條人命,難道要為了虛無縹緲的禮,眼睜睜看著將士們送死?
最終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皇上,臣以為李副將所言,不無道理。”
這話不亞于一聲驚雷,把霍臨都劈的外焦里嫩,略帶驚訝地挑了挑眉,等著他的下文。
霍淵不敢看姜嬛,硬著頭皮繼續(xù)道:“娘娘此舉雖是后宮干政,但仍有功于社稷,并非功過相抵,而是功大于過,故而臣建言,賜莊妃娘娘她應得的封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