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日慈寧宮突然傳出消息。
說是太后鳳體欠安,病倒在床,且病情來勢洶洶,夜間咳喘不止。
太醫進進出出了幾波,最后得出的結論是肝氣郁結,又感風寒,若不精心調養,恐有性命之憂。
各宮嬪妃無論真心假意,都派人往慈寧宮問安,一時間宮道上往來探病的宮人絡繹不絕。
霍臨雖對太后諸多不滿,但表面功夫仍需做足。
他下旨,命后宮妃嬪前往宮中佛堂,為太后誦經祈福。
旨意傳到未央宮時,姜嬛正對著番茄琢磨吃法。
“祈福?”她放下手里紅彤彤的番茄,想起最近太后重病的傳聞。
說實話,前有逼嫁郡主,后有系統警示,太后這病,來的要多蹊蹺有多蹊蹺。
但該走的過場必須走,順便也能探聽一些風聲。
想到這,姜嬛才點點頭:“知道了,更衣吧,挑身素凈點的。”
佛堂設在一處僻靜的宮殿內。
姜嬛到時,已有幾位嬪妃跪坐在蒲團上,閉目誦經,神情虔誠。
麗妃也在其中,一身月白:宮裝,閉目垂首,看上去倒是安靜虔誠。
姜嬛悄無聲息地在后排找了個蒲團跪坐下,一邊裝出祈福的模樣,一邊細細觀察著眾人。
神了。
往日要是有這種場合,麗妃不得作秀做全套,滿場蹦跶挑事。
今天居然中邪似的,規規矩矩,乖乖巧巧,半點沒作妖。
這都快把不對勁寫在臉上了好吧?
不知過了多久,主持祈福的女官宣布暫歇片刻。
眾人紛紛起身活動發麻的腿腳,姜嬛也站起身,舒了口氣。
就在這時,她身側閃過一個人影。
手肘相撞,痛是沒多痛,但大家都跪的久了,難免腿腳酸軟,兩人都是一個踉蹌。
姜嬛正要開口讓那人小心些,轉頭一看,好家伙,這不是麗妃本妃嗎。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麗妃既不陰陽怪氣,也不高聲震怒。
她只是側身避開了更進一步的接觸,甚至沒有看姜嬛一眼,走的那叫一個干脆利落,仿佛急于避開什么。
姜嬛秀眉一蹙,有些微愕。
事出反常必有妖,麗妃有問題幾乎是板上釘釘了。
但她在謀劃什么呢?難道也和明珠郡主有關?
她下意識地多看了麗妃幾眼,只見對方側對著她,指尖無意識地捻著袖口,心思顯然不在她身上。
就在這短暫的靜默中,一絲與佛堂檀香格格不入的甜膩香氣,似有若無的飄到了姜嬛鼻尖。
姜嬛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麗妃的背影,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這香氣似乎就是從麗妃袖口間逸散出來的。
麗妃什么時候換這種甜膩膩的香了?
但眼下在佛堂,人多眼雜,也不便深究,只能將這份疑惑暫時壓下,打算回頭再細想。
另一邊,慈寧宮內。
太后在病中特意下旨,要尋明珠郡主入宮陪伴。
而明珠此刻已經在宮外徘徊了半晌,面對宮嬤的催促,最后不得不一咬牙,抬起雙腿邁進去。
諷刺的是,不久之前,這里還是她的避風港。
“明珠啊,到皇祖母這兒來。”太后聲音略顯沙啞,朝她伸出手。
明珠只得裝出乖巧的模樣,走到榻邊坐下。
“好孩子,有些日子沒見,瞧著像是清減了些?可是近來沒有好好用膳?”
太后聲音帶著病中的沙啞,語氣卻異常關切。
若是從前,皇祖母這般關心她的飲食起居,明珠只會覺得溫暖貼心。
可自從皇祖母開始頻繁提及她的婚事,甚至強行干預后,這份關切就仿佛變了味道。
她越想越覺得委屈,又有些說不清的困惑。
眼前的皇祖母,面容慈祥,語氣溫和,一如往常。
可不知為何,她總感到一陣冰冷,想要遠遠逃離似的。
太后仿佛毫無所覺,依舊拉著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說著話。
問她在宮外生活,問她近日讀了什么書,吃了什么點心,仿佛只是一個尋常關心孫輩的祖母。
然而,明珠卻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皇祖母的手勁太大了,那攥著她手腕的力道,根本不像一個病人該有的。
她偷偷抬眼,仔細打量近在咫尺的太后。
雖然太后不時掩唇咳嗽,臉色也顯得蒼白,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有神,甚至灼熱無比,牢牢鎖著她。
這一刻,明珠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
或許,皇祖母根本沒有看上去這般虛弱。
她只是在裝病!
無數個疑問和恐懼涌上心頭,明珠只覺得頭皮發麻,背后冷汗涔涔。
她如坐針氈,臉上卻還要努力維持著笑容,手指在袖中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太后仿佛看穿了她的不安,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聲音卻愈發溫和:“明珠啊,你這婚事可不能再拖了,說起來那孩子前日還向哀家問起你,他文武雙全,家世清白,與你正是相配,不如你們再見見,好好聊聊?”
明珠只覺得渾身發冷,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眼前的皇祖母明明在笑,那笑容卻讓她不寒而栗。
她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借口道:“這些事情,都等皇祖母病好了慢慢議就是,您說了這么久話,定是渴了,我去給您倒杯水。”
明珠起身,眼角余光不經意地掃過床榻后的屏風,赫然愣住了。
屏風底部的縫隙處,露出一角藏青色的男子衣袍和一雙男式靴尖。
那里藏著一個人,一個男人!
為什么?皇祖母為什么要在寢宮里藏一個外男?
明珠猛地甩開太后的手,臉色慘白如紙。
“屏風后面!那后面有人!皇祖母!您……您這是要做什么?”
太后的臉色驟然一變,那副病弱慈祥的面具瞬間碎裂。
她猛地看向那扇屏風,直到確認男子匆匆離去。
她強自鎮定,甚至試圖再次去拉明珠的手,聲音帶著訓斥:“胡說八道什么,哪里來的人?定是你眼花了,哀家病中需要靜養,怎會容外人在此?休要胡言亂語,壞了哀家清譽。”
“我沒有眼花,我看得清清楚楚!”
明珠此刻哪里還肯信,連連后退,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她的大腦卻無比清晰,拼湊著事件的原委。
從裝病,再到把她叫來,都是一張網,一個陰謀。
是想制造丑聞,逼她就范!
是了,一定是這樣,只要她清白有損,除了嫁給他,還能有什么選擇。
“您騙我,您根本就沒病,您把我叫來是想害我,您想毀了我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