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一行人隨著姜文遠離開了碼頭,車馬轆轆,駛向京城深處。
他們行事低調,不欲聲張,然而這京城的風,向來能穿透最厚重的門墻。
許正清這個名字,本身就帶著重量。
即便沉寂多年,“太子太傅”、“天下大儒”的光環并未真正褪色。
他悄然返京的消息,一石驚起千層浪。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帶回的那三位孫兒。
這三位年輕公子,如同三塊璞玉,出現在京城的社交場上。
就是在這些看似風雅平和的小文會上,許家兒郎不經意間流露的才情,讓一些人暗暗心驚。
“許太傅這三個孫子,倒都不是池中之物啊。”茶樓雅間內,有人低聲議論。
“聽說前幾日在李家的詩會上,那許三公子一首即興詩,壓倒了全場,連素有才名的翰林都自嘆弗如。”
“何止!昨日西山馬場,許二公子與人賽馬,那馬術……嘖嘖,堪稱一絕,怕是京中不少將門子弟都比不上。”
“許家大郎倒是深居簡出,但聽說許太傅帶來的幾箱書,他日日研讀不輟,學問深的很啊。”
這些議論,自然也傳到了皇宮深處。
慈寧宮內,熏香裊裊。
太后斜倚在軟榻上,聽著心腹太監低聲回稟,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
“哼,許正清倒是養了幾個好孫子,一回來就弄得滿城風雨,這是急著替他那個外孫女撐腰啊。”
她口中的外孫女,自然是指姜嬛。
姜嬛如今圣眷正濃,已讓她頗為不喜。
再來一個頗有聲望的外家和幾個看似出眾的表哥,這是要當眾和她打擂臺嗎?!
霍霆坐在一側,聞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許家雖薄有清名,在江南或許能呼風喚雨,但在這京城,講究的是根基與實力。”
“他許正清再有名,也只是個老臣,無職無權。”
“他那幾個孫子,才華或許有幾分,但初來乍到,掀不起風浪。”
“更別說姜家,那個姜文遠就是坨馬廄里的泥糞,去扶都嫌臭。”
“說到底,不過都是依附著宮中那位莊妃的蛆蟲罷了。”
他語氣輕蔑,眼底劃過一絲冷意,旋即看向太后,話鋒一轉。
“不過莊妃確實如日中天,若再由著許家這般積攢聲望,借著這股東風,怕是很快就能在京城站穩腳跟,屆時,朝中格局恐生變動,這對我們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太后敲擊桌面的手指停了下來,眼神微冷。
“無勢便是無勢,即便有幾個出色的子弟,沒有家族的支撐,一樣會被生吞活剝。”
霍霆見太后態度與自己一致,心中滿意,進一步提出建議。
“本王聽聞,皇上似乎有意在宮中設一場小宴,名為家宴,實則為許家接風洗塵,這倒是個不錯的機會。”
“哦?”太后挑眉看向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霍霆微微一笑:“接風宴嘛,不就是給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長見識的最好場合?”
“許家那幾個鄉下來的小子,不是被吹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嗎?正好讓咱們京城里正兒八經的世家子弟們,好好教教他們什么叫人外有人。”
“文試武考,刀劍無眼,筆墨誅心,只要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出一點洋相,到時候皇上就算想硬捧,臉面上也掛不住,這滿朝文武的眼睛,可都亮著呢。”
太后沉吟片刻,緩緩點頭。
“此議甚好,年輕人嘛,切磋交流,共同進步,至于具體如何安排……”
霍霆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些。
“此事本王會與幾位相熟的大人溝通安排,定會讓這場切磋順理成章,精彩紛呈。”
“嗯,”太后滿意地閉上眼,“你辦事,哀家自然是放心的,去吧,把握好分寸。”
“明白。”霍霆起身,從容一禮,退出了慈寧宮。
一場針對許家的陰謀,悄然醞釀。
然而,他們并不知道,在霍霆走后沒多久,霍臨就收到了情報。
沈翊一襲常服,懶洋洋地靠在窗邊,嘴里卻清晰地向霍臨匯報著:“慈寧宮那邊,霍霆可又在和太后說悄悄話了。”
“兩人聊了大約一炷香吧,出來時霍霆那叫一個紅光滿面神色從容。”
霍臨正在批閱奏折,聞言筆尖未停,淡淡嗯了一聲,只是眼神冷了幾分。
跳梁小丑,果然按捺不住了。
此時會面,自然是商議許家進京一事,想借機打壓。
呵呵,做夢!
姜嬛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他絕不會允許任何人隨意戲弄。。
霍臨放下筆,看向沈翊:“盯著點,看看他們想玩什么把戲。”
沈翊挑眉一笑,臉上滿是玩味:“放心,包在我身上,正好瞧瞧許家那幾位,是不是真材實料。”
霍臨瞥了他一眼:“朕看人的眼光,從不會錯。”
之前暗中的調查他們是過了關的。
碼頭見面時,幾人的表現也讓他頗為滿意。
沈翊聳聳肩,轉移了話題。
“說起來,你那位莊妃可知曉這些暗潮涌動?要不要提前給她透個風?”
霍臨想到姜嬛,眼神不自覺柔和下來。
她那般聰慧,或許早已察覺。
他嘴角微揚:“不必刻意提起,她比你聰明。”
沈翊看著好友那副戀愛腦的模樣,無奈地以手覆額,連連搖頭。
得,又開始了,又這副沒救的德行。
只要一提到莊妃兩個字,這位爺就立馬降智光環附體,簡直跟換了個人似的,哪里還有半分讓人腿肚子打顫的煞神模樣。
妥妥一個傻憨憨的熱戀小郎君預備役。
他這局外人啊,還是省省心,靜待大戲開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