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行眼前仿佛已經出現了四位花枝招展的美人,擁著他噓寒問暖的恐怖景象。
“別,有話好商量。”霍云行瞬間慫了。
“本王答應你,不就是上朝議議事嘛,本王豁出去了。”
他一臉悲壯,仿佛即將奔赴的不是朝堂,而是刑場。
霍臨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快得讓人抓不住。
早這樣不就好了?
“如此甚好,明日早朝,朕等著皇叔。”
又是一日過去,第二天,金鑾殿。
大臣們依次奏報著北方的災情和南方的軍情,每一個字都像壓在人心頭的巨石。
霍臨端坐龍椅,面色冷峻。
蝗蟲過境寸草不生,來年播種亦是難題。
僅靠官府施粥,實在是杯水車薪,況且還有疫病。
朝堂氣氛壓抑,就在這時,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打破了沉重的氣氛。
“啟稟皇上——”
霍云行拖長了調子,從隊列里慢悠悠地踱出來。
“臣以為,北方災民之事嘛,呃,人多力量大,不如組織他們去……去南方邊境幫忙打仗?既能消耗點精力,省得鬧事,又能補充兵源,一舉兩得嘛。”
他說得煞有介事,仿佛自己提出了什么絕世妙計。
朝堂上瞬間一片死寂。
兵部尚書嘴角抽搐,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讓饑腸轆轆,毫無訓練的災民去打仗?逍遙王這是嫌邊境不夠亂嗎?”
戶部尚書更是眼前發黑:“軍糧都捉襟見肘,再添幾十萬張嘴?王爺是要逼死老臣嗎?”
“你、你……”
幾位白發蒼蒼的老御史氣得胡子直抖,指著霍云行說不出完整句子,只能怒目而視。
霍臨額角的青筋狠狠跳了兩下,他冷冷地掃了霍云行一眼。
“皇叔此議甚為不妥,災民體弱,豈能充軍?此事休要再提,退下!”
霍云行被那眼神看得脖子一縮,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臣這也是為朝廷分憂嘛……”他嘟囔了一句退回了隊列。
接下來,每當有大臣提出稍微復雜點的議題,他不是打哈欠就是走神,要么就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哎呀,又是軍糧,你們兵部的人是不是只會要糧要餉?打不過就跑嘛,跑遠點,找個有糧的地方再打,何必死磕?”
“每天上朝那么早,還沒吃飯,以后能不能晚點來。”
……
諸如此類的數不勝數。
一番下來,原本肅殺的朝堂氛圍竟被他攪得有些雞飛狗跳。
霍臨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比批一宿奏折還累。
一時竟不知道,把霍云行叫來上朝是好還是不好。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霍臨幾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御書房。
他揉著脹痛的額角,只覺得心力交瘁。
【災民聚集,水源匱乏,土地板結……】
【開渠引水遠水解不了近渴,打井的話,淺層地下水恐已被蝗災污染。】
姜嬛來給霍臨送吃食,聽著霍臨那沉重的心聲,每一個字都像小錘子敲在她心上。
古人面對這種連環天災,手段確實捉襟見肘。
她端著一盅新燉的雪梨湯,被小昭緩緩推近御案。
霍臨并未抬頭,依舊盯著手中的奏報,眉宇間鎖著化不開的愁云。
“皇上。”
姜嬛將雪梨湯輕輕放在御案一角,聲音放得極柔,生怕驚擾了他緊繃的神經。
“喝點湯潤潤喉吧。”
看著霍臨干燥的唇瓣,姜嬛心里悶悶的。
霍臨被她的聲音從沉重的思緒里拉回些許。
他抬眸看了姜嬛一眼,那眼神疲憊而深幽。
【她腿沒好,還天天給朕送吃食,真是辛苦她了。】
他心念微動,一絲暖意劃過,但旋即又被更深的憂慮淹沒。
【沒胃口,要是這梨湯能變出一百份分發災民就好了。】
霍臨毫無食欲,不過因為是姜嬛做的,他不想讓姜嬛的辛苦白費,還是伸手去端湯碗,只是動作帶著顯而易見的僵硬和倦怠。
他的眼神甚至沒有完全離開那份攤開的奏報,眉頭依舊緊鎖著。
姜嬛的目光飛快地掃過霍臨正在看的那份奏報,是來自受災最嚴重的云州郡的急報。
上面詳細描述了災后景象,田野如焦土,土地堅硬如石,僅存的幾處淺水塘散發著惡臭,流民聚集地已經開始出現腹瀉發熱的病例,簡直字字泣血。
霍臨的心聲再次響起,帶著深深的無力感。
【淺層水源盡毀,掘地三尺,所得之水亦渾濁不堪,飲之即病。】
【舉朝上下,竟無一人想出解決辦法。】
姜嬛聽著霍臨心聲,有些糾結。
她確實還有點知識儲備,能拿來解個近渴。
但若是霍臨問呢,她要怎么解釋自己的超能力?
可再一轉念,她不幫霍臨,就沒人幫霍臨了。
算了算了,大不了就說她諸葛亮轉世吧。
趁著現在那些解決辦法還清晰,姜嬛打算立刻回去把這些寫下來。
“皇上,您慢用,妾先不打擾您了。”
霍臨并未多想,回道:“嗯,去吧。”
姜嬛聽后,立刻示意小昭推她離開。
一回到未央宮,姜嬛連忙吩咐:“小昭,替我把書房的筆墨拿來,要快。”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生怕晚些就把那些辦法給忘了。
小昭雖不明所以,但見自家主子神色凝重,不敢耽擱,很快將東西備好放在她輪椅旁的小幾上。
姜嬛鋪開宣紙,研墨的動作都帶著幾分倉促。
那些來自現代的,或許能救命的零星知識在她腦海中翻騰碰撞,逐漸清晰成形。
她提起筆,飽蘸濃墨,緩緩落下筆尖。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姜嬛坐在輪椅上,面前小幾上鋪開的宣紙上,墨跡已干。
娟秀的字跡整齊排列,正是她耗費整個上午寫下的建議。
姜嬛拿起宣紙,反復看了幾遍。
確認上面的關鍵點都已清晰表述,既沒有過于驚世駭俗的術語,又點明了核心原理,她這才小心翼翼地將宣紙折起收好。
紙張雖薄,可承載的或許是百萬災民的微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