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沉。
姜嬛把今日從阿依娜那里聽來的漠北食譜都寫了出來，正在整理，忽聽宮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皇上駕到——”
姜嬛剛要起身行禮，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按住了肩膀。
霍臨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后，龍涎香的氣息瞬間將她包圍。
“聽說今日漠北公主來過了？”
姜嬛仰起臉，正對上霍臨深邃的眼眸。
這語氣，聽起來怎么有點酸溜溜的？
“是啊，”她眉眼彎彎，“公主送了我一個很漂亮的銀鈴鐺呢。”
姜嬛說著晃了晃腰間綴著的紅瑪瑙的銀鈴，清脆的聲響在暮色中格外悅耳。
霍臨的目光落在那精致的銀鈴上，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公主有這么好心？不會是陷阱吧？】
【漠北人送銀鈴是什么意思來著？】
【好像是定情信物！？】
姜嬛真想問問王德貴，霍臨出門的時候，腦子是不是被夾到了。
阿依娜如今身在大梁，能設什么陷阱？
還定情信物，虧他想得出來！
但逗逗他也未嘗不可。
姜嬛故意又晃了晃鈴鐺：“公主說這能驅邪避災，特意送給我的。”
霍臨輕哼一聲，在她身旁坐下，袖口有意無意地掃過銀鈴，似乎想把它蓋住。
“漠北人慣會這些花哨東西。”他板著臉道。
【驅邪？驅朕還差不多。】
【明天就讓內務府送十串更好的來，不，二十串！】
【等等，她剛才說‘特意’？果然是別有用心！】
姜嬛看著霍臨強裝鎮定的側臉，心中暗笑。
她眨了眨眼，假裝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繼續火上澆油。
“公主人挺好的，還給我講了好多漠北的風土人情呢！”
她掰著手指數道，“比如漠北的篝火節，少男少女圍著火堆跳舞，若是看中了誰，就邀請誰一起跳舞。”
霍臨看著姜嬛眉飛色舞的樣子，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說起別人就這么開心，朕每日來，也沒見她這么興奮。】
【這公主到底想干什么？怎么什么都和她說。】
【該不會是想挖朕的墻角吧？】
姜嬛聽著霍臨醋意橫生的心聲，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她繼續道：“他們那里還有一種酒，喝三碗就能讓人大醉不醒，公主說下次有機會要帶給我嘗嘗。”
“不準喝！”
霍臨突然提高音量，隨即意識到失態，輕咳一聲掩飾。
“朕是說漠北酒烈，不適合你。”
他努力維持著帝王威嚴，卻不知自己的眼神早已出賣了他。
姜嬛滿臉無辜：“可公主說那酒甜而不辣，女子都愛喝。”
【甜酒？分明是誘騙的伎倆。】
【那公主安的什么心，想灌醉她嗎？】
【可惡，她醉酒的樣子只有朕能看。】
霍臨的反應讓姜嬛心里的笑意更甚，但她面上卻保持著平靜，只看著霍臨。
看他這副明明在意得快要跳腳，卻礙于帝王威儀只能繃著臉，在心里瘋狂咆哮的模樣，簡直比看十出大戲還精彩。
霍臨被她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僵硬的轉移話題。
“朕聽說，你今日還做了漠北吃食？”
姜嬛暗笑，順著他的話答道：“是啊，有漠北風味的烤羊排、奶糕，還有加了特殊香料的奶茶……”
她說著說著忽然意識到什么，看向霍臨。
“皇上也想嘗嘗？”
霍臨板著臉，故作矜持。
“朕只是隨口一問。”
【快說要做給朕吃。】
【朕也要那個什么特殊香料的奶茶！】
【公主都吃了，朕也要。】
姜嬛故意當聽不見霍臨的心音，拖長音調。
“這樣啊——”
“那算了，反正皇上也不愛吃這些。”
霍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姜嬛！”他聲音里帶著幾分惱羞成怒的意味，“朕、朕突然有點餓了。”
那雙平日里威嚴的鳳眸此刻閃爍著別扭的光，像只被搶了小魚干還要強裝鎮定的貓。
“餓了呀？”姜嬛眼睛滴溜溜地轉，“那臣妾讓御膳房……”
“不要御膳房的。”
霍臨打斷她，手上力道不自覺地加重了幾分，卻又在看到她微微蹙眉時立即松開。
他別過臉去，聲音悶悶的。
“朕要吃你做的。”
姜嬛終于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好好好，做給皇上吃。”
姜嬛笑得眉眼彎彎，往小廚房走。
霍臨跟在她身后，目光死死盯著姜嬛腰間叮當作響的鈴鐺，活像只盯著逗貓棒的貓兒。
“皇上不生氣了？”姜嬛回頭，沖他眨眨眼。
霍臨輕哼一聲：“朕何時生氣過？”
他上前兩步，腳步微微加快，仿佛要擺脫剛剛那絲尷尬，臉上重新恢復了平日的威嚴。
霍臨開始一本正經地開始點單：“朕要喝那個特殊香料的奶茶，雙份烤羊排，那個奶糕也要。”
“遵旨遵旨。”
幼不幼稚啊，就因為她做給公主吃了，所以皇上就要吃雙份的？
不過誰讓他是皇上他最大，撐著了可別怪她。
姜嬛笑著去取面粉，誰知剛邁出一步，就被霍臨一把拉入懷中。
“還有，”霍臨的下巴抵在她發頂，聲音悶悶的，“以后不許隨便收別人送的首飾。”
姜嬛歪著頭想了想：“那要是郡主賞的呢？”
“……除外。”
“要是長公主送的……”
霍臨收緊手臂：“姜嬛！”
“好好好，不收不收。”
姜嬛笑著討饒，她轉身戳了戳霍臨的胸口。
“皇上，您怎么連公主的醋都吃啊？”
霍臨耳尖一紅，強詞奪理道：“朕這是為你好，漠北風俗與中原不同，那邊的東西不能隨便收。”
“知道啦。”
姜嬛微微仰起頭，看著霍臨，嘴角的笑意像是春日里盛開的花朵，明媚又燦爛。
霍臨凝視著姜嬛明亮的笑顏，心中那股酸澀感不知不覺消散了大半。
他輕嘆一聲：“你總是能讓所有人都喜歡你。”
【連最怕朕的郡主，在她面前都能笑得那么開心。】
【御膳房那個不茍言笑的總管，三天兩頭來討教她的點心方子。】
【現在漠北公主都巴巴地給她送禮物……】
她心中微微一暖，卻又覺得有些好笑。
皇上怕不是給她加了十層濾鏡，怎么看誰都像是被她收服了一樣。
“哪有這么夸張？不過是些尋常往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