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娜瞳孔猛縮，甚至顧不上自己剛剛脫險，瘋了似的從馬背上跳下，沖向姜嬛。
“姜嬛！你感覺怎么樣啊？”
她跪倒在姜嬛身邊，手伸出去想碰又不敢。
碧眸被鮮血映紅，里面盛滿了滔天的怒火。
她從未像此刻這般痛恨自己的疏忽大意。
現在想來，之前休息時她在帕子上聞到的異香，根本不是她的錯覺！
有人想對她下手，可陰差陽錯，卻讓姜嬛受累。
霍霆撲了個空，臉上那精心偽裝的關切瞬間凝固，隨即化為一絲陰沉的不悅和錯愕。
他顯然沒料到姜嬛寧愿選擇摔斷腿，也不肯讓他碰觸分毫。
這強烈的抗拒，像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的臉上。
不過他反應極快，立刻又換上了一副焦急萬分的模樣，對著周圍嚇傻了的宮人咆哮。
“都瞎了嗎？莊嬪娘娘墜馬受傷，血都快流干了，快傳太醫??！”
他吼得聲嘶力竭，“去找擔架過來，娘娘傷在腿上，誰敢毛手毛腳的本王扒了他的皮！”
宮人們被吼得如夢初醒，慌慌張張的四散奔去傳太醫、找擔架。
馴馬師們滿頭大汗地合力壓制著還在掙扎的棗紅馬。
塵土飛揚中，只有姜嬛壓抑不住的痛苦抽氣和阿依娜帶著顫音的呼喚格外清晰。
“別怕，太醫馬上就來?！?/p>
阿依娜的聲音失去了平日的銳利，只剩下慌亂和強裝的鎮定。
姜嬛疼得眼前陣陣發黑，耳朵里嗡嗡作響，仿佛隔著一層水。
她的左腿像是被無數燒紅的烙鐵反復燙著，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
真的好疼啊。
其實如果霍霆不過來，她堅持堅持，或許是可以堅持到阿依娜公主過來幫她的。
姜嬛心中又煩躁又委屈，她死死咬住下唇卻還是抑制不住從喉嚨里溢出的痛哼。
阿依娜在旁邊陪著姜嬛，看著姜嬛痛苦的模樣，內心自責更甚。
“再忍忍，太醫就快來了！”
她抬頭，對著那些慌亂的宮人怒吼，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兇狠。
“太醫死哪去了？！再不來本公主拆了太醫院！”
這時，幾個手腳麻利的小太監終于抬著簡易擔架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輕點抬！穩一點！她腿斷了！”
阿依娜對著把姜嬛抬起的小太監厲聲吩咐，眼神像是要殺人。
霍霆站在旁邊，目光掃過姜嬛蒼白的臉和染血的腿，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雖然他的計劃出現了意外，不過這意外倒是比他預想的還要精彩。
他近乎貪婪地捕捉著姜嬛因劇痛而發出的微弱抽氣，看著她因忍耐而緊蹙的眉頭和緊閉的雙眼……
破碎，無助，像被折斷了翅膀的鳥兒，只能徒勞地顫抖，哀鳴。
這一切都精準地戳中了霍霆心底最陰暗的角落，一股強烈的凌虐欲翻涌而來，讓他喉嚨發緊。
他幾乎能想象出她腿骨碎裂時的清脆聲響，想象著她此刻承受的每一分煎熬。
就在這混亂不堪、人心惶惶之際，一些瑣碎又帶著惡意和議論，悄然蔓延。
“哎，看見沒？穆郡王那緊張勁兒。”
“可不是嘛，剛才沖出去救莊嬪娘娘那叫一個快。”
“嘖，天天在馬場‘偶遇’，莊嬪娘娘學個騎馬，郡王比公主還上心?！?/p>
“莊嬪娘娘也不避著，要我說，他們說不定私下里早有往來?！?/p>
……
流言如同長了翅膀的毒蛇，在宮墻的陰影里快速游走。
有心人只需稍加引導和潤色，這些惡毒揣測，便迅速變形發酵，在宮人們竊竊私語的口耳相傳中，不脛而走。
于此同時，御書房。
幾個戶部和工部重臣正唾沫橫飛，在討論國事。
霍臨端坐椅子上，眉心擰成了一個川字。
就在這當口，王德貴忽然走了進來，神色有些許慌亂。
“皇上，不好了，出事了！莊嬪娘娘她在馬場墜馬了！”
“什么？！”
那一聲驚喝如同平地炸雷，震得御書房瞬間死寂。
霍臨猛地從龍椅上彈了起來，手中的朱筆掉在御案上，滾出一道刺目的紅痕。
什么朝議，什么大臣，在此刻都不重要了。
霍臨幾乎是撞開擋在身前的御案，以從未有過的狼狽姿態沖出了御書房，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皇上等等老奴！”王德貴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追了出去。
霍臨根本聽不見身后的呼喊，他運起畢生功力，將輕功催發到極致，狂奔著穿過一道道宮門。
時間一點點流逝，霍臨從未覺得這皇宮如此之大，從御書房到馬場的路如此漫長，仿佛永遠也跑不到盡頭。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纏繞住他的心臟，越收越緊。
他不敢去想那個最壞的結果，只能拼命地跑快一點，再快一點！
終于，那熟悉的馬場輪廓出現在視野盡頭。
遠遠地，他就看到場中一片混亂狼藉，空氣中似乎還彌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霍臨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腳步更快，幾乎是飛般的掠了過去。
當霍臨看到躺在擔架上的人兒時，心臟瞬間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痛到極點。
“姜嬛！”
【都怪朕，朕怎么就放她和公主來學馬了。】
【朕該陪在她身邊的，是朕不好?！?/p>
【朕來晚了?！?/p>
一直強忍著劇痛，意識在昏沉邊緣掙扎的姜嬛，在聽到那熟悉聲音的剎那睜開眼睛。
當對上霍臨的視線時，她一直維持著的堅強外殼，徹底碎裂了。
所有的委屈、恐懼和后怕，夾雜著腿上的劇痛，如同決堤的洪流，洶涌地沖垮了所有的堤壩。
“皇上。”
她癟了癟毫無血色的嘴唇，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滾滾落下。
“朕在，朕在這，你別怕，朕來了。”
霍臨一把握住姜嬛的手，心痛的無以復加。
向來威嚴冷峻的帝王在此刻悄然紅了眼眶，恨不得受傷的人是自己。
“我……我好疼啊……”她的聲音帶著破碎的哭腔。
從受傷后就一直沒說過一句話的姜嬛，終于在此刻卸下了所有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