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嬛從給予自由的想當然中清醒過來,她看著眼前一張張寫滿恐懼的臉龐,心中情緒復雜。
“諸位姐妹,請起。”
妃嬪們面面相覷,有些遲疑,但在姜嬛的注視下,還是陸陸續續地站了起來,只是依舊低垂著頭,不時用帕子擦拭眼淚。
姜嬛環視她們,緩緩說道:“本宮知道,你們心中惶恐,懼怕出宮后的生活,是本宮和皇上考慮不周,只想著還你們自由身,卻未細想這自由之后的艱難。”
不少妃嬪抬起了頭,眼中流露出希冀的光芒。
“既然你們不愿歸家,本宮便給你們另一個選擇。”姜嬛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宮中西北角有幾處閑置的宮苑,環境清幽,你們如果留下,可以遷居彼處,一切份例用度,仍按舊制供給,錦衣玉食,安度余生。”
她頓了頓,掃過溫藝琳那張猶帶譏誚的臉,補充道:“自然,若日后有人改變了主意,想要出宮歸家或另行婚配,宮中亦會備上豐厚的嫁資,風風光光送你們出嫁,絕不讓你們受半分委屈。”
這話一出,場中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細微的抽氣聲。
妃嬪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難以置信。
留下依舊享受著宮中的供養,雖無圣寵,卻也不必面對宮外的風刀霜劍和家族的冷眼,這簡直是天大的恩典。
“娘娘此言當真?”張選侍顫聲問道,眼中淚光閃爍。
姜嬛頷首,語氣肯定,“本宮既開口,必一諾千金,如何抉擇,全憑你們自愿,愿意留下的,稍后去內務府登記造冊,安排遷宮事宜,愿意歸家的,宮中亦會厚贈盤纏,保全顏面。”
大部分妃嬪幾乎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留下,對于她們而言,這無疑是絕境中的一條生路。
只有少數幾個家世頗好,自信歸家后家族不會過分苛待的妃嬪,選擇了謝恩歸家。
消息很快傳到了御書房,霍臨聽聞王德貴稟報宮門口發生的騷亂以及姜嬛的處理方式后,很是驕傲。
【既全了朕遣散后宮之心,又給了那些女子一條活路,不僅心思靈巧,更難得有這份悲憫與周全。】
【嘖,怎么看怎么好,朕的眼光果然天下第一。】
他放下筆,嘴角向上彎了一下。
“就按夫人的意思辦,一應用度,不可短缺,告訴內務府,辦好此事,若有怠慢,朕決不輕饒。”
“是。”王德貴躬身退下。
與此同時,宮外也正上演著一場風波。
霍云行陪著阿依娜在京城最繁華的街市采買,阿依娜一身火紅的漠北騎裝,明艷奪目,霍云行則是一貫的風流倜儻,兩人并肩而行,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行至一處街口,突然,一個穿著素衣的女子從旁邊沖了出來,跪倒在阿依娜面前,放聲痛哭。
“公主殿下開恩啊!”那女子抬起淚眼,我見猶憐,她一手捂著尚未顯懷的小腹,哀聲道:“民女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求公主給條活路吧。”
阿依娜秀眉微蹙:“我給你活路?我跟你很熟嗎?”
那女子哭得更加凄慘,手指著自己的腹部:“公主明鑒,民女……民女已有了身孕,是……是逍遙王的骨肉啊!”
她的話如同驚雷,炸得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數月前,王爺南下游玩,與民女有了一段情緣,誰知王爺回京后便音訊全無,民女近日才發現已珠胎暗結,家中父母嫌丟人,要將民女沉塘,民女不得已,千里迢迢上京來尋王爺……求公主看在孩子是無辜的份上,收留民女吧,給孩子一條生路吧!”
阿依娜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眸子危險瞇起,緩緩轉頭,看向霍云行。
霍云行心里叫苦不迭,連忙擺手:“這是誹謗啊,赤裸裸的誹謗啊……”
他話還沒說完,一記凌厲的鞭腿就帶著風聲掃了過去。
霍云行猝不及防,被結結實實地踹中側腰,痛得他悶哼一聲。
“阿依娜,你聽我解釋。”霍云行捂著腰,又急又氣,這簡直是飛來橫禍。
“解釋?等本公主打完再說。”阿依娜根本不聽,欺身而上,拳腳如風,招招狠辣,專往霍云行身上肉厚的地方招呼。
她自幼在馬背上長大,身手矯健,此刻盛怒之下,更是毫不留情。
霍云行武功本不在阿依娜之下,但又不敢真的對未婚妻動手,只能狼狽地閃躲格擋,嘴里還要不停辯解。
“阿依娜你信我啊,這絕對是陰謀!”
街上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圍成了一個圈,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有同情那可憐女子的,有看逍遙王熱鬧不嫌事大的,也有驚訝于漠北公主彪悍身手的。
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低著頭,嘴角卻悄悄勾起一抹得逞的陰笑。
然而,阿依娜打著打著,動作卻慢了下來。
她突然收手,退后一步,雙手抱胸,冷冷地看著氣喘吁吁的霍云行,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女子,臉上怒容未消,眼神卻十分清明。
“行了,別裝了。”阿依娜冷哼一聲,語氣帶著不屑,“就你這點三腳貓的栽贓手段,也敢來糊弄本公主?”
她不再看霍云行,徑直走到那女子面前,居高臨下:“你說你懷了逍遙王的孩子?”
那女子被她的氣勢所懾,瑟縮了一下,強自鎮定,哭腔更重:“是,千真萬確。”
阿依娜絲毫不為所動,聲音冷冽如冰:“幾個月了?”
“三個月了……”女子哽咽著回答,肩膀微微顫抖,楚楚可憐。
阿依娜聞言突然笑了,那笑容卻毫無溫度。
“三個月前,霍云行人在江南抗疫,得了病又身負重傷,昏迷了整整大半個月,是御醫和江南名醫聯手,才從閻王殿搶回他半條命。”
她上前一步,逼視著女子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一個重傷昏迷,生死一線的人,是如何與你有了一段情緣,還讓你珠胎暗結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