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用過早膳后。
霍臨看著窗外難得的晴朗天氣,忽然對姜嬛道:“今日天氣尚可,陪朕出宮一趟,去城外的護國寺走走,上柱香,祈祈福吧。”
姜嬛聞言,有些意外地抬起頭。
霍臨向來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更鮮少主動提出去寺廟。
大概最近的壞事總是一樁接一樁,霍云行又生死未卜,他想替他求個平安,也為自己求個心安吧。
姜嬛只訝異了很短的時間,便點頭道:“好呀,正好出去透透氣,整日悶在宮里也怪無聊的。”
去寺廟換個環境,說不定能讓他緊繃的神經放松一下。
聽說護國寺的素齋挺有名的,不知道能不能蹭一頓?
要是有美食的安慰,一切都會好受一點吧。
霍臨見她應得爽快,眉眼間的沉郁似乎也化開些許:“那便準備一下,稍后出發。”
二人并未大張旗鼓,只帶了必要的侍衛和貼身宮人,乘坐一輛馬車,悄然出了宮門,朝著京郊的護國寺行去。
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出轆轆的聲響,窗外市井的喧囂漸漸被拋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濃郁的山林之氣。
護國寺坐落于西山腳下,歷史悠久,香火鼎盛,但因霍臨提前派人清了場,此刻顯得格外清靜幽深。
兩人先在寶殿焚香祝禱,霍臨手持三炷清香,神情肅穆,閉目默禱良久。
【愿江山穩固,疫病早除,百姓安康,也愿遠在江南的皇叔能轉危為安。】
姜嬛聽著他的心聲,也學著他的樣子,虔誠地拜了拜。
求佛祖菩薩保佑,霍臨別再那么累了,我肚子里的寶寶健健康康,霍云行趕緊好起來,阿依娜平安到來,還有……
嗯,如果可以的話,讓今天的素齋好吃一點!
霍臨看著姜嬛閉目祈禱時恬靜的側臉,心中微軟,連日來的陰霾似乎也被這佛前靜謐的氣氛驅散了些許。
祝禱完畢,寺中住持早已在禪房外等候。
那是一位須眉皆白,面容慈和的老僧,眼神通透,仿佛能看透世事。
“老衲參見皇上,娘娘。”住持雙手合十,躬身行禮。
“大師不必多禮。”霍臨虛扶一下,“朕今日前來,一是祈福,二是有些心中惑事,想向大師請教。”
住持微微頷首,側身讓開道路:“皇上請隨老衲來。”
霍臨轉頭看向姜嬛,目光柔和了些許,低聲道:“朕與大師說幾句話,你去偏殿歇息片刻,嘗嘗寺里的素點,朕稍后便來尋你。”
【她一定會給朕留點的,朕早飯剛好沒吃飽呢。】
“好。”姜嬛心里偷笑,留留留,肯定給你留。
但面上只是乖巧點頭,由宮女引著去了不遠處的偏殿。
偏房布置得十分雅致清靜,窗外正對著一小片竹林,清風徐來,竹葉沙沙作響。
宮人奉上清茶和幾樣寺院自制的簡單茶點,便安靜地退到門外候著。
姜嬛靠在窗邊的軟榻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湯清冽,帶著淡淡的回甘。
她又拈起一塊茯苓糕嘗了嘗,味道還不錯,但淡的像是把附近賣鹽的都打死了。
懷孕本就沒胃口,此時仿佛再嚼一塊無色無味的空氣,實在沒意思。
她忍不住從隨身帶著的荷包里摸出幾塊自己讓小廚房特制的松子糖,飛快往嘴里塞了一顆。
嗯,還是這個甜滋滋的味道讓人心情好。
她正吃得愜意,忽聽門口傳來細微的響動。
扭頭一看,只見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沙彌正扒著門框。
他探進半個光溜溜的小腦袋,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手里的糖塊,小鼻子還下意識地吸了吸,顯然是被糖塊的香甜氣味吸引了。
姜嬛見狀,覺得這小和尚憨態可掬,忍不住噗嗤一笑,朝他招招手。
“小師傅,別怕,進來呀。”
小沙彌嚇了一跳,像只受驚的小兔子,猛地縮回頭,躲在了門后。
但過了一會兒,許是糖果的誘惑太大,又忍不住慢慢探出來,臉上帶著羞怯和好奇。
姜嬛覺得有趣,拿起一塊糖,晃了晃,笑容更和善了。
“請你吃糖,好不好?”
小沙彌眼睛一亮,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抵過糖果的誘惑,磨磨蹭蹭地挪了進來,接過糖塊,小聲道:“謝謝……謝謝女菩薩。”
然后飛快地把糖塞進嘴里,滿足地瞇起了眼,臉頰鼓囊囊的,可愛極了。
姜嬛看著他這模樣,心里軟乎乎的,忽然靈光一閃。
這護國寺的吃食雖然清爽,但吃久了難免覺得寡淡。
而且霍臨忙起來經常忘記用膳,若是能研究一些既美味又方便攜帶,還能頂餓的素食點心,豈不是兩全其美?
比如現代那種香香脆脆的雪餅,用糯米粉烤得酥酥脆脆的,撒上一點點糖霜,又香又脆還不油膩。
這樣平時餓了可以墊墊肚子,霍臨忙的時候也能隨手拿幾塊吃,總比餓著強。
嗯嗯,等回宮就琢磨琢磨,說不定還能開發出個新產業!
她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開始在心里盤算需要哪些材料,大概怎么做。
而另一邊,禪房內,茶香裊裊,氣氛卻有些凝滯。
方丈屏退了左右,禪房內只剩下他與霍臨二人。
他看著霍臨的面相,眉頭微蹙,沉吟許久,方才緩緩開口,聲音有些凝重:“阿彌陀佛,皇上,恕老衲直言,老衲觀您面相,您命中本有一大劫,關乎壽數,并非長命之相。”
霍臨端著茶盞的手幾不可查地一頓,心中一沉。
茶水的熱氣氤氳了他的眉眼,讓人看不清其中情緒,但他指節微微泛白。
之前做過的噩夢不受控制的浮現在他的腦海。
他當時只當是政務繁忙所致,并未深想。
可此刻,方丈的斷言,仿佛一個不祥的征兆,噩夢中原本飄忽看不清的畫面,驟然清晰起來。
可隨即方丈話鋒一轉,語氣帶著幾分玄妙:“然,天道無常,命理亦非一成不變,皇上命中有貴人相助,已悄然為您扭轉了部分命數,化去不少災劫,只是……”
他頓了頓,目光深邃:“尚有一重大劫,隱于紫微星畔,晦暗不明,老衲道行淺薄,難以窺其全貌,只知此劫兇險,若能渡過,則帝星穩固,江山永續,若不能……唉……”